第二十三章 韜光養晦(1 / 2)

目送賀常生跨步出了門檻之後,紫玉方才轉了頭衝跟前那四個十五、六歲的宮女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奴婢喚名緋月。”   “奴婢喚命琉璃。”   “奴婢喚名枕月。”   “奴婢喚名連翹。”   四個宮女錯落有秩的福身行禮,且一一報上了自己的名諱。   紫玉見她們舉止大方,言談間不見慌張唯諾,便明白她們卻如賀常生之前所言那般,是接受過宮女姑姑訓練的,便是點點頭道,“聽著都是朗朗上口的好名字,說起來我這竹意軒也沒什麼特別要注意的規矩,隻兩點我是最忌諱的,一是隨處亂嚼舌根,二則是做自己分內不該做的事兒,你們可聽明白了?”   “是,奴婢聽明白了。”四人異口同聲的回道。   紫玉見狀,喚來了春嬈道,“你且帶著她們四個先去安頓一下,偏屋地方也夠住了,若是被褥用品什麼不夠的話,你便去內務府跑一趟。”   “是。”春嬈應聲便帶著四個新人下去了。   昨兒被沈驍折騰了一夜,今兒一大早紫玉在寅時末就起了身,先是伺候沈驍沐浴更衣,然後恭送他出了竹意軒,隨即她連個瞌睡也來不及打,就連連接賞受禮,張羅到現在,紫玉早已是倦意連連了。   索性還是夏喧細心,早早的就燙好了新茶,見她這會子空了下來,便將熱熱的茶盞遞到了紫玉的手中。   茶香襲人,一掃困乏。紫玉衝她微微一笑,然後輕啜了一口熱茶道,“看來之前我也是閑散慣了,今兒竟隻折騰了這麼一會兒就累的不行了。”想著那會兒她身為貴妃的時候,哪一天不是寅時起子時眠,哪一天不是跟個陀螺一般連軸轉著,卻也不見得如此乏倦不止的。   “主子昨兒伺候皇上累了,今兒自然提不上力氣了。”紫玉從小主晉封為了常在,夏喧她們的稱呼當然也一並改了。   “你個黃花大閨女,說這些閨房之事也不害臊。”紫玉聞言,嬌羞的瞪了她一眼,方才又囑咐道,“不過眼下我忙些,回頭就該你忙了。方才賀常生送來的那四個宮女,我瞧著也不是生嫩的,想來進宮也有些日子了。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在沒摸清楚她們的底細之前,你同春嬈記得幫我把她們給看緊了!”   “是。”夏喧連連福身,片刻後才猶豫的問道,“不過主子方才為何對那賀常生如此恭敬?主子您不會忘記吧,之前您還未得寵的時候,可是吃了內務府不少的暗虧呢。如今咱們揚眉吐氣了,為何還要俯首做小,對他們那般客氣?”   紫玉聞言,抽了帕子抹去了嘴角的茶漬淡淡的笑道,“賀常生在內務府幹了少說也有二十個年頭了,他底子不厚,從一個毛頭小太監做到了內務府的大總管,這些年頭早就已經成精兒了。你瞧著他今兒個嬉皮笑臉的來討好我,那是因為我恩寵在身,他不得不順著我。可後宮裏頭,恩寵這回事兒誰又說得準?今兒寵著,說不定明兒個皇上就忘記你是誰了。所以,順著點賀常生,對他客氣些,不會錯。”   “那……”夏喧聞言,思忖了片刻,方又張了嘴。可是她才說了一個字,卻見紫玉正定氣凝神的望著自己,夏喧突然便收了聲,不知這心中的疑惑是當問不當問了。   紫玉見她如今也知謹慎小心自個兒的言行舉止了,便頷首笑道,“無妨,隻你我二人,你若還有什麼想問的便問。”   “奴婢就是不明白,既然主子也說眼下恩寵正盛,為何主子不順勢而上,換了寢居,住個離皇上近一些的地方,又或者是讓皇上封主子一個貴人也是好的啊。”   紫玉一聽,擱下了手中的茶盞,將視線轉向了窗外緩緩道,“帝心難測,後宮的女人從來都是今兒不知明兒事。與其讓皇上日日寵幸,保不齊哪天他就喜新厭舊膩煩了我,還不如讓皇上覺得對我有所虧欠,這樣倒更能讓他長情些。”   夏喧聞言,恍然大悟的笑道,“原來是這樣,奴婢不識這些深淺,倒是讓主子笑話了。”   “不識才說明你心思純淨,沒的那些彎彎扭扭的花花腸子。隻是這般性子,是福也是禍。眼下我們這竹意軒看著還是風平浪靜的,但卻早就被皇上一力推到了浪尖上。因此以後的一言一行,你可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若是踏錯一步,很可能就再也起不來了。”   夏喧認認真真的聽完了紫玉的話,方曲膝跪叩道,“夏喧謹記主子教誨。”   而就在這個時候,春嬈則輕輕的走了進來,笑言道,“主子,皇後娘娘差了人來請主子去鳳鸞殿一聚呢。”   -----------※※--------------※※--------------※※-----------   鳳鸞殿中依舊暖香熏染,飄渺有仙。   紫玉到的時候,蕭皇後剛剛哄小皇子睡下,滿臉慈母之容,令人心中生羨。   “嬪妾給娘娘請安。”待奶娘將小皇子悄悄的抱了出去以後,紫玉連忙向蕭雲英福身行了禮。   “你來了。”蕭皇後眉眼帶笑,偏轉了頭卻見紫玉眼底竟有著遮不住的倦容,不禁開口道,“到底是本宮疏忽了,昨兒你初夜侍寢,今兒應該讓你好好休息一下的。”   “娘娘折煞嬪妾了。”紫玉聞言,剛剛柔下的腰身又立刻挺了個筆直,“伺候皇上本是嬪妾分內的事兒,聽皇後娘娘差遣也是嬪妾應該做的。”   “難得你有這份心。”蕭皇後聞言,隨即朗聲道,“說起來妹妹你第一次侍寢,本宮私下也是應該賞你些東西的。隻是今兒一早,彩頭便都讓皇上一人獨占了,本宮思來想去,便就送你這支白玉梅花簪吧。”她說著,衝一旁的沛文使了個眼色,沛文便上前了兩步,遞給了紫玉一個紅色錦盒。   “娘娘,嬪妾……”紫玉見那錦盒,忽覺那活脫脫就是一個燙手山芋。   “你別多心,全當拿去把玩把玩吧。”而蕭皇後卻笑了笑,語氣平和道,“太後素來主張皇上雨露均沾,恩澤各主的,本宮侍奉太後這些年,也多少有些耳濡目染。本宮瞧著妹妹是個心思靈透的,深覺有你這樣細膩的人陪在皇上左右,也能少去了本宮不少的煩惱。”   皇後的這一席話,說的中規中矩,而未見一絲酸意,甚至讓紫玉嗅出了一點誠懇之味,這確實是她始料未及的。也不知是蕭雲英將心思藏的太深,還是她本就是這般大度的女子……   想到這裏,紫玉突然有些茫然了。隻是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今再看蕭雲英,她已全然沒了從前那種記恨至骨血的心態了。   從鳳鸞殿出來,紫玉忽然感覺清醒了很多。許是鳳鸞殿裏燃著的果木香有凝神解乏之效,又許是她累過了頭,這會兒倒覺得輕鬆起來了。   從此地回竹意軒,必經一處長長的抄手遊廊,穿過杜鵑花帶,走過拱形石橋,方才能看到棲鸞宮的宮殿一角。   眼下正是四月頭,舉目所望,春光漫漫,光暈有色,便是風景獨好,悠閑宜人的。紫玉走著走著,忽然來了興致,便沿著那一片杜鵑花帶放慢了速度,閑庭信步了起來。   一邊走,她一邊用餘光掃了一眼夏喧手中捧著的那個錦盒,忽而道,“屋子裏可有上好的雪緞?”   夏喧偏頭想了想道,“雪緞似沒有,倒是今兒一早皇上賞賜的東西裏頭,有幾匹供州雲錦,主子可用的上?”   紫玉點點頭,“雲錦絲滑如玉,想來給小孩兒做貼身小衫是最合適不過了。”   夏喧聞言,笑著說道,“小主是想到五日以後小皇子的周歲生辰了吧。”   “可不是。”紫玉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那波光粼粼的鎮心湖泊道,“人情這東西,便是要有來有往才能長長久久的。”蕭雲英雖貴為皇後,可褪去了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她也隻是個最最平常的女子,想來也是希望身旁能有幾個貼心可聊的姐妹相伴的吧。   “可是送小衫,會不會簡陋了些?”夏喧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   紫玉聞言搖了搖頭,輕輕一笑,“當今皇後,她什麼奇珍異寶沒有見過,我就是把屋子裏最貴重的東西呈上去,隻怕也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既然如此,那心意做滿就夠了。”   夏喧一聽,便了然的不再做聲了。   主仆二人便就這樣一路閑步自在的上了橋,但正走至橋心處時,紫玉卻見對麵威風颯颯的走來一個人。   碎光如剪,灑了他一身的光輝如披,紫玉隻那麼定睛一看,心就忽然漏跳了一下。   “舒大人。”兩人在橋上偶遇,自然是躲不過了。   “微臣給玉常在請安。”舒落辰抬頭見她,眼神中閃過一抹不自在,卻很快的就隱沒在了眼梢餘光之處。   就這樣,兩人互相行禮之後,便對目而立,紫玉不打算讓他,而舒落辰仿佛也不打算越過她而去。   片刻後,紫玉道,“紫玉知但凡涉及宮中安危之事,皆由大人所管。前幾日紫玉發現棲鸞宮後院的柵欄有些鬆動,雖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毛病,可卻也應該未雨綢繆一下。不知大人此刻可否有空隨紫玉一同去看看?”   這說辭滴水不漏,即便讓旁人聽去,兩人也是公事公談,毫無私己關係可言。舒落辰隻想了一會兒,便正色頷首道,“請玉常在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