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2 / 2)

“你就隻管喝吧,這一瓶足夠了。”

足夠?

視線再次巡了一遍小瓷瓶的周身,安無忌在將酒湊近唇前時,仍禁不住嘟囔:怎麼可能夠嘛,才這麼一小瓶……

咦——

果然好酒。酒一入喉,便順著全身流散。醇香無比,如夢入仙。

“好酒!好酒!無法形容的好酒,簡直如喝仙泉一般……”

“說得不錯。”嘴角的弧度慢悠悠的上揚,指尖在琴弦上輕靈遊移,胡亦君的雙眸閃動出隱約的幽光。似得意,又神秘。

“你喝的,正是仙界一等一的……狐酒。”

“狐……”剛想質疑,神智不知為何卻突然開始迷離。周圍的一切也在瞬間跟著旋轉模糊。怎麼回事?疑問尚在腦海回旋,意識卻早已不受控製的消散。

“嘭——”酒杯再一次墜地。

安無忌扶著額頭,任身軀慢慢傾倒在胡亦君的身側,無聲入眠。

“好好睡吧……”

由著身側的醉者將頭枕在自己的肩上,胡亦君自顧自的撥著琴,動作不緊不慢。一如他多年來每夜的彈奏,一如他多年來未能忘懷的相思。

所謂一醉解千愁,嗬……

一醉解千愁。

八十年前 安宅門口

“咦?這是……?”

安儀笙有些詫異的看著躺在門口的人,瞬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倒在眼前的人,身形纖細,長發披散,完全不似時下的男子。再一細看,他的背上插著一支羽箭,旁邊的地上甚至還有一灘未幹的血跡。

糟了!迅速上前抱起人,試探了下對方的呼吸,再用手測了測他的體溫,安儀笙這才按住胸口輕呼了口氣。

還好,還好。雖然呼吸微弱,但仍有一線生機。好在不是死人,不至於惹上什麼麻煩。

不過……

微微皺起眉頭,安儀笙卻突然犯了難。

人受了傷,總不能見死不救。可是如果要救他,就得去藥房買藥。但是他……掂了掂手中僅剩的幾個銅板。安儀笙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有些僵硬地放下昏迷的人,狠狠心起身回屋。

時間緩慢的流逝,月色一點點挪移。

安儀笙一直試圖讓自己埋首書卷,無奈心底卻始終牽掛著外麵那昏迷至今仍然無人問津的傷者。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再次起身走到屋外。

“真是前世欠你的……”

在將人半扶半抱的帶入屋內後,安儀笙不禁抓頭苦笑。這下,可真的沒法不管了。

悻悻然當掉了本來打算用來當趕考盤纏的玉墜,安儀笙開始忙碌的抓藥煎藥伺疾傷者。一夜忙碌,清晨方歇。等到終於坐定在傷者的床前,沉默的視線凝視著躺在床上的人,安儀笙再次開始質疑:難道真是自己前世欠了這個人,所以這一世,自己對他竟會如此熱心。熱心到可以狠心將功名前途都棄之不顧?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啊……

苦笑中,仍是上前幫人墊好被角,自己則疲憊的靠在一旁小睡。這一睡,卻是一枕酣眠。直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醒來。

而床內,早就人影無蹤。

不會吧……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狀況後,安儀笙徹底傻眼。

他救了他,而他就這樣不告而別?這……這也太……

白眼狼啊……

安儀笙欲哭無淚。他突然開始憤恨起自己的先祖們,到底是哪個太缺德的種了因,卻把果報在了他的身上!!

讓他現在落得個人財兩空。

雖然悲憤莫名,日子卻還得照樣過,好在安儀笙是個樂天知命的人。靠著賣賣字畫,替人寫寫狀辭,幫大戶上門當當私塾先生。慢慢又積攢下了些銀兩。而就在他收好銀兩包袱,準備上京趕考之際,他卻又在門口遇上了他。

不過這次,對方並未躺在地上,而是溫潤如玉的站在他的對麵,笑意輕柔。

“你……”

“在下胡亦君,特地前來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伸出手,將一枚玉墜放入安儀笙的掌心。圓形玉墜,刻著安儀笙看了多年且熟記於心的花紋,赫然就是他那日典當掉的傳家之物。

麵對著他的愕然,胡亦君燦如星辰的雙眸一片清朗,閃動著不露痕跡的溫柔。

“物歸原主。”

安儀笙倏然而笑。

古人雲:一笑泯恩仇。是已,一笑結交知心友。

接下來的一切似乎無需贅述。

趕考路上,兩人結伴而行。一起風餐露宿,一起翻山越嶺。白日跋涉趕路,夜晚談詩論詞。安儀笙隨身帶著墨笛,胡亦君卻是不知如何神通,總能在他吹笛時找來一把墨琴合奏。

幽幽笛意,錚錚琴鳴,一切牽絆便由此深種。待到察覺時,已然身陷其中,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