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延三十一年正月初七,大夏第三任國君赫連旻駕崩,於正月初十安葬皇陵。太子赫連宇與靈前繼位,改元天和,並未行登基大典。
輕撫冰冷灼目的帝座,站在一尺鑲玉丹墀之上,他終於成為一代帝王。手握萬千生殺大權,這世上再無人能讓他低頭。
堂皇大殿,百官齊跪,山呼吾皇萬歲聲震長空。九龍皇袍繁複披身,厚重如山壓在身上。原來是這般感覺,左右無依,孤高寡寒,一語一行勢必三思。從前是被父親一步步逼著走近這裏,如今他已甘願,生生死死,一切皆是注定。
左明郡王叛國通敵,治謀逆之罪處以淩遲,郡府上下百餘口通通問斬。饒是如此,也平息不了滔天民憤。
先帝入殮半月後,一道詔令頒下,一夜之間傳遍大夏國土。
新皇將於十日後率軍親征突厥。
幽寒夜露微微沾濕了青絲,赫連宇於一豆燈火下輕拭利劍,眉宇森冷決然,如刻薄唇透出幾絲艱澀。身後有風掠過,腳步聲紛遝而至,火光驀地搖了一下,那人氣息雖輕,卻也聽出其中的紊亂。
“這麼晚了還不睡?”玄琰輕笑,把急促的語調強掩下來,身邊已無旁人,一雙僵硬的手遲疑片刻,終緩緩搭上他的肩,
赫連宇一語不發,猛然轉身將玄琰扣進懷裏,雙肩微顫。月光灑進窗欞,二人的身影悄悄重合,凝成亙古不離的一抹深色。
“一定要親征麼......”玄琰指尖寒透,他不想赫連宇去冒險,大夏能征善戰的大將眾多,便是自己,亦可為他一句號令上天入地。說出口才覺這話多餘,他自然是要親征的,這天下還需他去擔當,去守護,怎能說不。
赫連宇抬頭,眸底隱有濕意,扯開一抹笑,“這仗不知打到什麼時候,你忍心留我一人在皇宮,自己跑去殺敵,”
“有何不忍,”玄琰仰頭一笑,萬般酸楚隻能吞回腹中,抬眸深深凝望著他,“赫連宇,你我定要平安歸來,”
此去長風萬裏,狼煙濁塵無盡,傾國之戰,劍指天下,成王敗寇,都待橫刀立馬,慰一腔豪情。
天和二月,夏帝赫連宇親率三十萬王師征伐突厥。
遣前鋒虎賁將軍朔暘率軍十萬連夜疾馳,開赴突厥境內。
南中將軍賀蘭羲率軍二十萬趕往突厥王庭西側三座王部,以牽製其左翼。
驃騎將軍玄琰率騎兵二十萬沿瀾河北上,攻其右翼。
車騎將軍曹翎率戰車部隊十萬朝王庭正麵進發,用以攻破最為堅韌的壁壘。
鎮軍將軍魏光領兵二十萬押後,留軍十萬駐守大夏南麵邊防,有備無患。
衛將軍宋康及中領軍江臨業統禁軍十萬留守皇城,拱衛京師,督辦糧草軍餉。
清平王坐鎮朝堂,輔理政務。
六路大軍齊發,宛若破空利劍即將直插突厥心髒,煌煌天威霎時震徹九州,蟄伏二十餘年的雄獅咆哮而起,驚駭四方。
前路迢遞,大軍躍過黃河向西北挺進,深冬肅寒,滿目茫茫雪色大漠,飛鳥散盡,人煙也無。
分離逾十日,卻未覺半點疲累,玄琰回頭眺望,玄黑刺金帥旗高高擎起,將士們士氣高昂,披霜掠霧,沿著結了冰的瀾河馬不停蹄疾馳北上。如此日夜加鞭,每日隻歇息三個時辰,不過短短二十日,玄琰麾下便已逼近突厥重鎮渠犁、龜茲。
千裏之外的禦駕帳營內,一幅廣袤輿圖攤開在麵前,赫連宇凝眸巡視,突厥疆域遼闊,分部散亂,惟王庭位於虎眥關直入九百裏處,其餘王部便如星火遊移於大漠之上。突厥擅長閃電般的突襲和運動戰,來去靈活自如,易攻卻難滅。
朔暘先鋒軍前去探路還未回報,眼下隻等左右兩路大軍成包圍之勢將突厥兩翼城池攻下,而他親率的三十萬兵馬及車騎將軍十萬戰車部隊再從正麵強攻。如此一來北麵有天山為障,其餘三麵皆被大夏王師圍困,突厥王庭縱是無堅不摧,諒其中困獸插翅也難飛。
赫連宇踱出帳營,遙望天際東麵的天狼,繁星點點,卻有一顆耀著絳紅的光。
容祿拿一壺烈酒走到赫連宇身側,喚道,“皇上,喝酒暖暖身子,驃騎將軍說就剩這麼一壺了,讓屬下替他收著,待時機一到再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