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口頭表達技巧 第一節幽默
一、幽默的定義與構成
（一）幽默的定義
一天，蘇東坡與友人、承天寺的和尚佛印泛舟赤壁，見一狗在河灘上啃骨頭，馬上靈機一動，說：
“狗啃河上（和尚）骨”。
佛印一聽，覺得話中有話，馬上回敬一句：
“水流東坡詩（屍）”。
“幽默”本是外來語“Humour”的音譯，源自拉丁詞“(h)ǔmor”，原意是動植物裏起潤滑作用的液汁。後來變成心理學術語，以其比擬決定人的心理情緒的“體液”，後來演變成泛指人的性情氣質或脾氣並進而變為特指對荒謬、滑稽等具有獨特反映的一種特殊的性格、氣質或脾氣。到18世紀初才演變成我們現代意義上的以詼諧的形式來表現具有美感意義的內容的美學術語。田建民，田小軍幽默學內蒙古文化出版社，2004：14據說這個詞傳入中國後，一直沒有妥善的譯名，有“語妙”“諧穆”等譯法。1924年林語堂撰文以“幽默”對譯“Humour”，最終得到世人認可，沿用至今。
幽默屬於特殊的審美範疇。對於如何認識幽默的特質，曆來眾說紛紜。古希臘一位醫生認為，幽默是治療疾病的調節方法。黑格爾說，幽默是“豐富而深刻的精神基礎”。列寧說：“幽默是一種優美的健康的品質。”也有人說幽默本身就是一種藝術，一種增進關係、改善自身評價的一種藝術……因此，關於幽默的定義也不下百種。實際上，從2000多年前至今，世界各國人士也還沒有哪一位講得清楚幽默到底是什麼。所以，1901年英國哲學家索列曾經這樣談到幽默：“語言中幾乎沒有一個詞，比這個人人熟悉的詞更難下定義。”
按照多數中外研究者的意見，我們大致能得出如下結論：幽默是一種使人心靈愉悅的藝術；幽默主體普遍具有樂觀、曠達的心胸，以及敏銳的洞察力。幽默區別於其他逗笑方式的特質即為：在融合了荒誕與合理、愚笨和機敏等對立屬性的內容中不動聲色地滲透著深刻的意義或自嘲的智慧風貌。基本具備上述品質的言行才能歸入幽默的範疇。真正的幽默不依賴誇張的動作、不隻靠文字遊戲，應該是由不協調性的內容引起的意味深長、會心的微笑。
最容易誤被大眾歸入幽默範疇的就是“滑稽”。滑稽也是審美範疇中的一種，它與幽默既有區別又有聯係。二者都能使人捧腹，令人開懷，但滑稽是顯露的，多借助插科打諢的言詞、誇張的舉動或姿態引人發笑，取得的效果往往是一笑而過，缺少回味的餘地，而幽默則是含蓄的能使人在展顏歡笑的同時對其中蘊含的意義與哲理涵詠不止。
例如，一個小醜在徒勞無功地說了一堆笑話卻沒使一位客人露出笑容後，便一頭栽在床上號啕大哭，隨後一邊念叨著自己要失業了，一邊拚命擤鼻涕、絕望地跺腳。看到他這樣，客人們哄堂大笑。但我們知道，人們大笑隻是覺得他小題大做的表演滑稽有趣而已。此類寓意蒼白而缺少探勝之妙的表演或笑話不是真正的幽默。
巴黎的大鐵塔，舉世聞名，可是它的設計者——艾菲爾，卻一度鮮為人知。他曾幽默地表達過他難以形容的心情：“我真嫉妒鐵塔。”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既流露出對作品舉世聞名的自豪之感，又蘊含著對自己現狀的無奈之感，意味深長幽遠。
不僅如此，生活中常常利用詞語的多義性，使之言在此而意在彼，形成幽默的效果。如雪屏先生的《幽默對聯》中記載了這樣的故事：
宋朝有個紈絝子弟，以“詩才”自居。他聽說歐陽修吟詩作賦如行雲流水，就想找歐陽修比試高低，於是攜著幾冊唐詩就上路了。途中，他看見路旁有一株枇杷樹，長得特別古怪。頓時詩興大發，吟誦起來：“路旁一古樹，兩個大丫杈。”但吟完這兩句就再也吐不出詞了。
歐陽修正好路過這裏，就給他續了兩句：“未結黃金果，先開白玉花。”
“詩才”聽了不由得點頭稱讚。於是二人結伴而行。路過河邊，“詩才”又吟道：“遠看一群鵝，一棒打下河。”吟罷兩句，又沒詞了。
歐陽修笑了笑，續道：“白翼分清水，紅掌踏綠波。”
“詩才”拱手道：“好，想不到你也會來兩句，我們一起去拜訪歐陽修吧！”
於是二人來到渡口，上了小舟，“詩才”又詩興大發：“詩人同登舟，去訪歐陽修。”
歐陽修哈哈大笑：“修已知道你，你卻不知修。”
這個“修”字明說的是歐陽修，卻暗名“羞”的意味，雙關的幽默確實高明。
我國相聲表演藝術家侯寶林說過：“幽默不是耍貧嘴，不是出怪相，現活寶，它是一種高尚的情趣，一種對事物的矛盾性的機敏性的反應，一種把普遍現象喜劇化的處理方式。”所以，能引起什麼樣的笑，常常成為判斷幽默與否的標準。幽默意味深遠的特質將其區別於一切粗淺拙劣、毫無內涵的搞笑與惡作劇。“‘幽默’外諧內莊，它引人發笑，但不庸俗，不輕浮，它言語含蓄，話裏含哲理，存機智，它是一種訴諸理智的‘可笑性’的精神現象，是語言使用者的思想、學識、經驗、智慧的結晶。”索振羽語用學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00
（二）幽默的構成
美國幽默表演大師卓別林說：“所謂幽默，就是我們在看來是正常的行為中覺察出來的細微差別。換句話說，通過幽默，我們在貌似正常的現象中看出了不正常的現象。”
簡而言之，幽默的構成機製就是一套策略和手段。說話者轉彎抹角地設置各種“圈套”、“陷阱”，聽話人先是單純的“樂不可支”，轉而恍然大悟，進而不得不驚歎說話者的機敏與足智多謀，同時也為自己最終能夠識破其“陰謀”而會心地微笑。常見的幽默形成機製表現如下。
１期待落空
理性的語言表達強調邏輯上的連貫一致，而大量的笑，尤其是幽默的笑卻恰恰由於語義的邏輯發展突然中斷，使聽話者原有的心理期待陡然落空而產生。這種笑屬於頓悟的笑，因為結局雖出乎意料，但細想想又確在情理之中。修辭上將這種表達方式稱為“襯跌”。“襯跌”由“襯”（按正常邏輯陳述相關聯的事物，暗示語義發展方向）和“跌”（給出意料之外的結局）兩部分組成。例如：
西奧多·羅斯福在任總統之前，曾在海軍服役。一天，一位朋友向他問及在某地生產潛艇的計劃，羅斯福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你能保守秘密嗎？”
“當然能。”朋友保證道。
“那麼”，羅斯福微笑著說：“我也能。”
羅斯福預設的動作——“看了看四周”、提問——“你能保守秘密嗎？”都使他的朋友認為接下來羅斯福肯定會將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一道來，沒有遭到直接的拒絕想必也令那位朋友欣喜不已，但羅斯福接下來的一句讓他大跌眼鏡，卻又無從抱怨，隻能笑笑了事。因為他自己前麵的回答意味著如果他處於羅斯福的位置一樣不會泄漏計劃的有關事宜。羅斯福的幽默感使其既達到了目的，又沒傷了朋友情誼。
歇後語的構成機製也是如此。歇後語的上半句為“襯”，製造懸念，“歇”後一“跌”，由下半句給出令人頓悟的答案，引人發笑。
豬八戒吞鑰匙——開心
困在玻璃窗上的蒼蠅——有光明，沒前途
三更半夜放大炮——一鳴驚人
捋著胡子過河——謙虛過度
2倒置
“倒置”機製表現為在言語交際過程中，通過改變正常的主客、因果、輕重等關係造成語義邏輯發展方向的顛倒從而引人發笑。
乞丐：先生！兩年前你每次給我10元錢，去年減為5元，現在隻給1元。這是為什麼？
施舍者：兩年前我是單身漢，去年我結婚了，今年又添了個小孩，為了家用，我隻能節省開支。
乞丐：您怎麼能用我的錢去養活您的家人呢？
乞丐對施舍者的責備明顯有悖常理，令人在吃驚之餘發笑。
有一位拳擊手，在一次比賽中與對手較量到第二回合時，頭部挨了一拳，倒在地上。對手在他身邊跳來跳去，準備在他爬起來後給他更致命的一拳。可這位拳擊手爬起來後卻笑嘻嘻地朝對手說：“我把你嚇壞了吧？”對手不解地眨著眼睛。“你一定嚇壞了”，他說：“你害怕會把我打死。”那位對手鬆開緊咬的牙關也笑了。
拳擊手對自己在處於下風卻還能讓對手害怕之原因所做的反常解釋，向對手、向觀眾展示了他的一顆平和的心，輕鬆應對落敗的姿態委實令人欽佩。
３歸繆
“歸繆”就是順著對方的邏輯錯誤進一步推導，或是按照對方的推導邏輯仿造一種更為荒謬的說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使其錯誤進一步明朗化，盡顯荒唐可笑。
妻子對丈夫說：“我打算假期去旅遊一次。”
丈夫說：“幹嗎花那個冤枉錢，買本《旅遊》雜誌看看，又開眼界又省錢。好啦，別瞎想了，快去買菜做飯吧。”
妻子馬上答道：“買菜？幹嗎花那個冤枉錢，買本菜譜看看，不是又開眼界又省錢嗎？”
妻子用自己的機敏把丈夫荒謬的邏輯與結論用演繹的方式返還給他，令丈夫啞口無言，又不得不佩服妻子的智慧與語言的藝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