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一次旅行
題記:悼念毛澤東主席逝世三十周年!
引子:
1976年是農曆丙辰年,龍年。因沈-京鐵路不通,有機會取道大連,走水路奔上海再折回南京、北京曆時36天,進行了一次終生難忘的旅行。
一、唐山大地震帶來去上海機會
1975年5月我轉入畢業之後的第三個青年點。這幾年靠黨的陽光雨露滋潤和工人階級的“再教育”,已經從當初的小青年茁壯地成長為一名革命的老青年了。
當時我在機床廠青年點當季節工,跟著廠子裏的解放車幹裝卸活。有時去伊春市的金屬公司裝鋼材,回到廠內之後卸下去,有時也拉沙子、石頭、紅磚什麼的。這個活兒雖然是苦力活,因為有勞保待遇冬季發皮大衣、棉帽子、大頭鞋,去一趟伊春還補助06元錢差旅費,在當時算是俏活兒。總共兩台車,我們8個人,另7個人是比我晚兩屆的小兄弟。由於歸廠子的材料股管,這又是個協作性很強的工業企業,常有需要到外地跑腿兒的事情。當材料股裏的材料員不夠用時,股長就和我們說:“有個事兒,誰能跑去?”開始遇到這種事兒的時候,另幾個小兄弟就往後出溜兒,因為我年齡大,把我往前推。我那時候哪都敢去,領導指到哪就跑哪兒,跑過一兩趟腿兒之後,事兒辦得挺好,廠裏領導挺滿意。以後再有這種事兒,股長就不問別人了,直接分派給我。單是1975年下半年,我就跑了7趟哈爾濱。我們這幾個人沒有休息室,沒活兒時就在廠子大門口的收發室打轉轉,這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廠子有什麼事兒都先知道。
記得很清楚,1976年的7月27日下午,廠裏的一名女技術(按現在說就是工程師)張羅去上海出差。因為去上海的機會不是很多,加上那女技術員是俄羅斯混血兒,人長得十分漂亮,且人緣極好。那年月物資缺乏,“上海的確良”是出名的,都找她捎東西。所以,她的出行在廠內很是轟動。
她27日晚出發的,意外的是28日淩晨3:42時發生震驚世界的唐山大地震。29日早晨她又從哈爾濱返回來了。原因是進關鐵路中斷了。她的上海之行未能成行。一個月後這個差事落在我的頭上。
鐵路一直不通,地震之後傳說因為防海嘯,大連至上海的船也停運。等到8月末了,有可靠消息說大連至上海的船通航了。廠長決定派兩個男的去上海,其中一位選中了我,另一位是車間懂技術的李師傅,我叫他李哥。
二、首次到大連印象不好
我們是8月31日晚從雙子河出發,在哈爾濱中轉到大連。
這是我第一次到大連。那時候的大連很不起眼兒,沒有高層建築,隻有火車站前的一條大街比較繁華,但是和哈爾濱道裏的石頭道街沒法比。遊覽了老虎灘、星海公園,還下來探海洞。著名的商店是“東方紅”和“太陽升”(即現在的秋林和大商),規模均不如當時哈爾濱的“鬆花江商店”(南崗秋林)。1975年伊春吃糧基本不是問題了。我在哈爾濱出差時遇到大連人還往回背饅頭呢。到大連唯有吃海鮮喝啤酒是個招牌,但是,北邊人來了冷不丁吃不服,上吐下瀉,住旅店一宿好幾撥折騰上醫院的。
大連火車站的特色是汽車經引橋可以徑直上二樓,那時候引橋這一圈上坐的都是唐山地震後的傷員,穿著病號衣服,大多數是缺胳膊少腿拄拐,在這消磨時光“讓體內慢慢增加抵抗力” 的。看不出大連市裏有要地震的跡象。
我那時有個同學楊永生在金縣(現金州)的董家溝當兵,我決定去一趟。坐火車到金縣火車站轉乘汽車,這去了一看,可不得了啦。滿街都是防地震的帆布棚子,到了部隊一看,牆上貼著“防地震,防海嘯。組織機構、突擊隊名單”,好像地震隨時可能發生。因當年海城已經地震過了,覺得特別恐怖。在永生那裏遇到了宿玉智,他特意讓炊事班給做的熱湯麵條,線豆角醃製的鹹菜,那時候能吃上這麼一頓飯已經相當好了。當天回到大連和李哥說:“咱們得趕緊走呀,要萬一地震就完了。”
次日,我們曆盡艱辛買到了去上海的船票。
三、第一次乘船,真切覺得地球是圓的。
那時候跑上海的有四艘船——長錦、長秀、長山、長河。我坐的是後增加的“長力”號,說是“萬噸輪”,實際排量是七千五百噸。下午16點起航,船要運行兩夜一天36小時到上海。在大連港開船之後一個多小時,碧藍的海水就一望無垠了。看不到陸地,我隨身帶了一個收音機,始終能收到節目,所以我判斷肯定離內陸不是很遠。船上有小賣部、盥洗室、餐廳,晚上在甲板上放電影。總之,比坐火車舒服。次日起床後,再來到甲板看,變了。海水不再碧藍,而是微黃還帶有泡沫,有明白人說這已經進入黃海了,是公海(以後知道12海裏領海權問題,實際還是內海)。大船疾駛,劈波斬浪,船後泛起巨大的水花,時而有海鷗在船的上空盤旋。滔滔的海水,並不是平得如鏡,往遠處望去,有疊起的山狀水峰,也有凹下去的,有如水做的盆地。迎麵駛來一艘船,先看到的是船頭,像是上坡兒,一點兒一點兒爬上來,相彙之後跟蹤望去,看到的是船尾,是下坡,有如太陽落山一點一點兒滑下去。真真切切感到了地球是圓的。與我們同船的有3個黑人,意外地在甲板上主動與我打招呼,他們漢話說得很好,自我介紹說:“是坦桑尼亞人,來中國留學,先到北京學3個月中文,再到大連學兩年輪機。”用手比劃著就是“開船”,這次是到上海實習,以後要自己開船帶著老婆來中國。當時,正熱播馬季和唐傑忠說的相聲《友誼頌》,是說中、非友好,幫助坦桑尼亞、讚比亞修鐵路的事。我則近距離的與非洲人接觸了一次。感覺他們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比我們要強。在他們的房間裏,我看到一種全自動電唱機,把唱片放上去,開機,唱片旋轉幾秒後,機頭自動起來、平移、對準起點落下、放到唱片上,唱完一麵後,機頭自動起來、平移、放回原處,接著唱片自動跳起來,在中心支杆5厘米高出卡住,一個程序完成。那個年月看到這麼個玩意,很覺得稀奇。現在想來如果不是80年代初,日本便攜卡式收錄機異軍突起,這種東西很有流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