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美色的張揚與淪落
1
“先生,要小姐嗎?”紅蜘蛛總台高個子女孩第三次進好望角包廂問客人。
呂淼、佘凡曉坐沙發上喝啤酒,第三次轟走高個子女孩。
她退出房間去,夜總會規定,總台當值人員有責任向客人介紹小姐。
“難怪,到紅蜘蛛都是來尋歡作樂,像我們兩個幹巴巴地坐著,顯得太假。”呂淼說。
“也要兩個小姐,讓她們給我們唱歌。”佘凡曉喝口啤酒,說,“剛才我借上衛生間之機問杜大浩,他說小九沒影兒。”
昨天杜大浩從白領咖啡屋回來,尋個理由找小九。地下室他的住處門緊鎖著。他到二樓找馬爽,拉她到一邊,問:“見小九沒?”
她說前天中午見小九、王力偉從尚俐莉的辦公室出來,走得急,再也沒回來。
“今晚有空嗎?”她柔情似水的微笑看他。說,“我下午一直想你。”
“到哪?”他的一種願望被俘獲。
“去我家吧!”
他們倆都喜歡馬爽住宅樓的氛圍。
他想到件事情。問她:“沈放把鑰匙還你啦?”
“讓安麗捎回來的。她說在超市碰到他,讓她把鑰匙交給我。”
“該問問安麗。”杜大浩急於尋找沈放下落。
“現在不在,她夜間上班。”馬爽說。她仍然強調晚間相聚的事:“沒問題吧?”
“得晚些。”杜大浩說。今晚呂淼、佘凡曉在紅蜘蛛尋找小九、沈放,一旦他們倆出現好指給他們看,便於跟蹤目標。他囑咐:“她來時,你了解下情況。”
叫安麗的女子其實是位有夫之婦,家住本市,她有份固定工作,在一家保險公司做業務員。白天正兒八經上班,晚上換上招搖的服裝,噴上香水,性感紅唇誘人,她每晚來得很晚,進來尋機入港,然後早早離開。
“安麗,”馬爽叫她到大堂經理室,她問:“沈放沒說讓我聯係他?”
“看樣子他很急,有個羅鍋在街口等他。”安麗回憶說。沈放對這位隻是胸脯有點高聳的相貌平平女子沒什麼興趣,將鑰匙交給她便匆匆忙忙走開。她隻知道如此程度。她急於她的業務,問:“我老公來沒?”
“像似在楓葉包廂。”馬爽說。
安麗離開馬爽辦公室前,解開胸前的一隻紐扣。她說的老公,絕非是她的丈夫。出台小姐間流行的一種說法,對回頭客人戲稱老公。
馬爽到一樓總台,常在紅蜘蛛做的兩名小姐等火車似地候在那,等待客人要她們。
“好望角有兩個客人,你們……”馬爽聽總台高個子女孩介紹情況後,對她們說。
她們倆走進相思豆包廂,呂淼、佘凡曉沒轟趕她們。她們很專業、很經驗,一眼便瞧出兩位不是專門來做那事的。當然要看事態發展了,也有做那事的可能。因小費的關係她們希望做那事。
“請我們喝一杯?”一個女孩坐在呂淼身邊。年紀小的關係,臉蛋紅紅的。得到允許後,舉著聽裝啤酒罐,“敬大哥一杯!”
呂淼同她碰一下杯。她水淋淋的大眼睛,挺撩人的。
“你怎麼不喝一杯?”佘凡曉不想冷落一直望著和呂淼喝酒的女孩,她回過神來,“我真的不會喝酒。”
“這有瓶冰鎮桔汁。”佘凡曉遞給她。她伸胳膊接飲料時,露出茸毛粗糙的皮膚。他看眼她的臉,仿佛是那種被稱做“扒拉灰”的水泥牆麵。
為便於敘述,故以她們的特征稱大眼睛和扒拉灰。
大眼睛有驚人的酒量,幾乎同呂淼一替一聽的窮灌。酒精從體內朝外雨後禾苗似地成長,衣服減到極限。她的眼裏跳躥欲望的火苗。
扒拉灰是很會聊的那種女孩,有的客人喜歡海闊天空地神聊,話觸角般地深入對方心靈深處。暢暢快快的談話,最易讓人去做那舒舒暢暢的事情。
兩位從沒失手的小姐,今晚不能掙到那筆“賣”的錢。兩位偵察員留她們在身邊,為了掩護。
呂淼去衛生間,杜大浩遠遠地搖下頭,就是說所要找的兩個目標一個都沒有出現。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他們還要堅持下去。
大眼睛覺得今晚的時間剩下不多了,淺聲問呂淼:“做嗎?”
呂淼知道她說的做什麼,她勾動手指形象了那個動作,連動物都懂得。他絕對不能給她脫褲子的機會,就拿出五十元錢給她:“走吧,我們有點事情要談。”
水淋淋大眼睛表情灰暗,像似要做最後的努力。呂淼嚴厲的目光讓她想到公安人員。她說句滬語:“我真觸黴頭。”
扒拉灰沒那麼沮喪,看來坑坑窪窪的皮膚防礙了她的勾當,時常出現做不了事的結果。她走時向佘凡曉微笑一下,小手擺擺:“拜!”
打發走兩位小姐,佘凡曉卸掉沉重包袱似的。他說:“剛才挨我坐的小姐,你猜她幾次掏出什麼?”
呂淼猜不出小姐掏出什麼。
“安全套。”佘凡曉幾次見到扒拉灰從絲襪裏掏出安全套,然後再塞進去。
呂淼心裏澀澀的不是滋味,這女人怎麼非幹這分開腿的生意?
今晚無一點收獲,他們兩人走過大堂,敞開著門的一個包廂傳出歌聲:“今夜讓我在你的肩頭哭泣,你不知道我的心裏多麼寂寞……
杜大浩和馬爽回到她的住宅,能明顯看出一個人在屋裏呆過的痕跡。茶幾上丟隻空易拉罐。衛生間的一條毛巾被人擦了什麼,揉團著扔在坐便的水箱蓋上。她說:“我以為他找不到靜,非拿我的東西煞氣,砸個稀巴爛。謝天謝地他沒那樣做。”
打開燃氣熱水器,他準備洗洗。他問:“見到安麗沒?”
“我問她,她說沈放同一個羅鍋男人在一起。”
“羅鍋?”杜大浩立即就想到那個人——駝子。他們在一起?無疑是新動向。沈放不公開露麵,躲藏麼?他問:“你能和他聯係上嗎?”
“他不親自送回鑰匙,表明他不想和我見麵。”馬爽說。她正扔掉認為擦了髒東西的毛巾,找出條新毛巾送到衛生間,並沒在裏麵停留,倚在門框上,一雙憂鬱的目光,凝望衛生間開得很高的小窗子。說,“他在等待,等待我主動找他。”
他擦頭發的手停頓一下。問:“幹什麼?”
“上床。”她毫不隱諱地說,“隻有這樣,他才可能告訴我是誰殺死黃寧。”
“小九說過駝子殺死黃寧。”杜大浩本想以後再告訴她。為弄清殺黃寧的殺手,她真的會去主動找他上床。這樣說也就婉轉表明自己不願讓她隨另個人上床。
“你見過駝子?”她一臉驚訝問。
“是的。”
“為什麼不逮他?”
“還沒獲得有說服力的證據。我們正在調查。”杜大浩走出衛生間,身上洗浴液味很濃。他說,“這人太狡猾。我見他和邱老六在一起……大家都管他叫表舅。”
馬爽記不清自己在什麼場合聽人提起表舅。她冥想片刻,仍然沒想起來。知道駝子殺害了黃寧,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她說:“我一定把他送上西天。”
“我們的偵察員對他秘密展開調查,遲早要逮捕他。”杜大浩說。田豐最近給他的任務中,有一項就是要保護好這位令人敬佩的女孩馬爽。他說,“追查黃寧凶手的事完全由我們來做,你已達到目的。出於對你的安全考慮,專案組決定有兩條路供你選擇。一是立即撤出,甚至暫時離開大崗。二是繼續在紅蜘蛛當大堂經理,但不參與追查凶手。”
“我還是原來的觀點,你不撤出我就不撤出。至少我可以幫你做點什麼。”馬爽用真摯的目光看他,說:“我這樣做不單單是為了黃寧,也為了你。”
一股熱流滾過他的心田。警察的職業有時要求忘掉自己的感情,並不帶感情地執行警務,到頭來人就會變得冷漠無情,沒有任何人能理解你。外國警官這段話,杜大浩有著深刻的體驗。臥底又使他飽受一種深度孤獨的折磨。馬爽正是在他孤獨時刻出現的,她用她所能做到的一切,稀釋自己的孤獨感。特別在自己還誤解她為風塵女子的時刻,她已不遺餘力地悄悄幫助自己……
2
大崗市第一中學校長的電話打進專案組,臧明傑接聽後,將聽筒遞給趙春玲:“趙支隊,找你的。”
“是我,對,我是王喆的母親。”趙春玲聲音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並有些沙啞。在屋的隻有臧明傑,他望著她,判斷她正接一個不祥的電話。她說,“……我這就過去。”
“趙支隊?”臧明傑見她臉色蒼白,問:“出什麼事啦?”
“一中校長打來電話,說我兒子三天沒去上學。”趙春玲憑刑警職業的敏感,覺得出事啦。她對臧明傑說:“一會老陶回來,讓他到一中找我。”
“我去報告包組長。”臧明傑認為事情重大。
“先別告訴他,現在情況還不清楚。”趙春玲攔住他,從抽匣裏取出車鑰匙,下樓去了。
包組長走進來時,臧明傑端著水杯發愣。他問:“明傑,想什麼呢?”
“嗚,沒,沒想什麼。”
臧明傑吞吐的樣子,倒讓包俊海看出破綻。他說:“有事瞞我!”
“趙支隊不讓說的。”臧明傑把王喆三天沒上學的事告訴了包俊海,說,“她去了一中,剛走。”
“她兒子三天沒上學?”包俊海眉頭皺了一下,吩咐臧明傑:“你一分鍾都不要離開這個電話,一有王喆的消息,馬上告訴我。”
包俊海回到自己辦公室,立即打電話給田豐通報王喆情況。田豐說他處理完一件事,馬上就過來。
並非小題大做,在專案組逮住“藍雀”團夥骨幹張克非,調離胡克艱,即將抓捕沈放和小九的關鍵時刻,發生了專案組重要成員的兒子三天沒上學事件,不能不引起他們的猜疑,和一個詞彙聯係在一起:綁架。當然,也不能排除偶然巧合什麼的。但願是一場虛驚吧。
近日來連連發生的一切,引起專案組高度警覺。沈放忽然不露麵,小九去向不明,毒品交易停止。大崗社會出現幾年來少有的風平浪靜。寂靜得讓人感到窒息,像暴風驟雨即將來臨的天氣。專案組隱約看到“藍雀”團夥並未坐以待斃,他們正醞釀更大的陰謀,可能采取報複行動。擔憂之際,發生了趙春玲兒子王喆三天沒上學的事,這是不是他們報複行動的序幕,或信號?
“三天沒有接到任何電話,基本上排除綁架的可能。”田豐分析說。一般說來綁架是為達到某種目的,必然盡快與人質的親友聯絡,提出條件。他說,“假如綁架成立,我懷疑與趙春玲調查王平安有關。他們這樣做很可能是要挾王平安,”包俊海說,“問問王平安是否接到什麼電話。”
“等一下趙春玲到一中後的消息。沒什麼線索,我即刻派人找王平安。”田豐果斷決定:專案組人員都在各自崗位上,他打算調用刑警支隊的刑警,查找王喆。他打張征的手機,命他和小靳立即到棗樹街專案組來。
市第一中學校長室,盧校長正向趙春玲介紹情況:“今天和兄弟校有場籃球賽,做為球隊中鋒王喆沒參加,我們覺得奇怪。據他同宿舍的同學講,周末晚上,他們給一個同學過生日,吃飯間王喆接到個電話,回到桌前同大家告別,說有急事必須先走。一直到今天也沒來上學。”
“同學在哪過生日?”趙春玲問。
“學校對門的‘天地人’小酒館。”盧校長說。他詳細問過幾個參加過生日的同學,弄清了周末晚上王喆離開前的全部細節。
“我能否見見當時在場的同學?”趙春玲請求說。
“可以。”盧校長讓教導處的老師找來他點名的幾個學生。
他們來到校長室,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一個一個說。”盧校長製止道,大家靜下來。他對一個男生說:“是你叫王喆同學接的電話,你先說。”
“我去要雙筷子,吧台服務員問我是不是一中的學生,我說是,她說有找王喆的電話。”男生回憶道。“我告訴王喆,他就去接電話。”
一個女生看眼盧校長,意思是她想說。
盧校長批準:“你說。”
“一定是他爸爸找他。”女生瞟趙春玲一眼,迅速低下頭去,說,“他爸爸一來他總是很高興。”
“你注意到王喆很高興?”趙春玲問。她感到女學生觀察事物很細心,她羞澀的樣子,不難猜到她對兒子的興趣和關注。
“是。”女生靦腆道,“他最後向我微笑點頭。”
“哇!”在場的幾個同學驚呼。目光投向她,在她臉上尋找什麼。
“真狹隘!”女生嗔怪道。
又問幾個問題,校長讓學生們回去。
趙春玲發現那個女生意味深長地瞧她,目光充滿對長輩的敬重。她的這種感覺相當強烈。
“這是一茬兒活得很裸的孩子。”盧校長感慨。他指的什麼,趙春玲完全理解。她說:“麻煩您了盧校長,我們再聯係。”
盧校長送她出來,說:“我再發動學生找找,一有線索立即告訴您。”
“謝謝!”。
她從一中出來,直接開車到公用事業局。
辦公室主任說:“王局長三天沒來,市裏有個必須一把手參加的會。”
“三天?”她一激淩,表情不那麼悲涼、那麼茫然。“三天”像一道陽光刺破疑雲……她急切地問:“怎麼聯係他?”
“家裏電話沒人接,手機又關機。”辦公室主任無可奈何的樣子,說:“他有事從來都告訴辦公室一聲的,這次沒有。”
趙春玲把找到喆的希望放在王平安身上。她開車到前夫的住宅,上樓去敲門,沒人應。她敲門,喊:“平安!”
受驚擾的鄰居門中門開了,一張被限定在撲克牌大小的鼻子以上部分看她。她說:“他家沒人。”
“知道去哪裏?”
“不清楚。”門中門嘩啦關閉,一塊灰色的鐵板冷漠著她。
她朝樓下走時,遇到匆匆趕來的老陶。
“怎麼樣?趙支隊!”
趙春玲用苦笑做答。她說:“我們回專案組。”
趙春玲同老陶邁進棗樹街專案組辦公室,一屋子人在等他們的消息。
“趙支隊!”小靳急忙上前打聽:“找到王喆沒?”
“哦,你怎麼在這?”趙春玲問,她認為小靳應在刑警隊。
“田局叫我們來的。”小靳指下張征,又問:“王喆……”
“學校沒有,他爸爸那也沒有。奇怪的是,連他爸爸也失蹤了。”趙春玲回答數雙探詢的目光,她向田豐說,“田局,此事有些奇怪。”
“喆可能同他爸爸在一起,找喆先從找他爸爸入手。”包俊海說,“田局你的意見呢?”
“可以。”田豐表了態,“從外圍開始,必要時進入他的辦公室和住宅查找線索……”
“有一個人能知道他一些情況。”趙春玲想到同王平安有那種關係的女人。她說,“市自來水公司經理。派人找她……”
“張征你和小靳去。”田豐明白趙春玲所處的位置,還是派其他人接觸自來水公司女經理合適,讓她詢問前夫的情人那太尷尬。
“別問得太直,她畢竟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趙春玲很細膩,她囑咐張征:策略點,他們是秘密情人,女經理奉行獨身主義。她說,“然後再找王平安的司機談談,司機是首長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