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書7(1 / 2)

空對空的“大乘法”

任何一個作為個體的人,如果沒有信仰,他就會在盡可能的範圍內任由本能牽著恣意妄為:哪怕死後洪水滔天,我也要如何如何……

任何一個民族要是沒有統一的信仰,就將如同一盤散沙。這個信仰,不但是今生的,還要指明生前和身後的因果。而這樣的一副重擔,就不是一般的道德教化所能挑起,隻能求助於宗教。

道德的教化缺少剛性,沒有強力的束縛和壓力,也沒有普遍而又廣泛的吸引力;法律的效能隻是在惡劣的思想轉化成行為並且逾越了下限以後才能發揮,而在此之前還存在巨大的空白地帶,非法律所能作為。勸善懲惡的動力和壓力,無微不至,無隙不入的力量,隻能源自每個人內心的恐懼,或希冀。這正是宗教的力量所在。雖然宗教不斷受到科學的擠壓,質疑,可是,時至今日,宗教的教化作用仍然不可取代。

科學和宗教不僅是一對孿生兄弟,而且簡直就是一雙連體嬰兒。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科學,也就有了宗教。往後,隻要科學不能窮盡對世界的認識,宗教就具備了存在的空間,和存在的必然。雖然科學在一點一點地擠占宗教的地盤,但宗教也隻是被迫斫去一些枯枝敗葉,被迫日益“瘦身”,因而不斷趨向簡略,粗疏,乃至模糊。

中國人的宗教精神,從敬鬼神始,直到被強大的儒家思想名敬實拒“而遠之”,以後的鬼神說就漸漸地變得縹縹緲緲,支離破碎,各拜各神,各敬各鬼。直到佛教進入中土,國人才終於相對集中地信奉起同一個宗教。

但是佛教同樣遭遇到儒家強有力的壓製。雖說佛文化也一樣的博大精深,體係嚴密,淵源深遠,而在政教合一的中國,卻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被迫采取一些迂回的,低調的,融通的,迎合的,媚俗的,多做少說的,自下而上的發展策略,雖在高壓之下,終於還是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成為中國三大文化之一,並且還是唯一的舶來品。

佛教進了中國以後,最大的一個變化,就是小乘漸隱,大乘漸漸成為主流。從我們一個不是專家學者的普通人的理解角度來看,小乘就是個人的修行,是主張出世的,是不理凡塵事的,是以涅槃清靜為終極目標的;大乘就是除了本身修行之外,還要關心世間事,要不舍眾生,不住涅槃,要普度眾生。這樣一來,佛教就從道義上具備了廣泛的民間基礎。

可惜,大乘教終於沒有從理論走向實踐,沒有從神話走向人間。

民間最耳熟能詳的和尚是濟公活佛,最津津樂道的佛教故事是唐僧師徒,香火最盛的菩薩是觀音大士。或打抱不平,或降妖除魔,或救苦救難,俱是佛家不舍眾生的美意。可惜,這些都僅僅是文學家的創造,或者民間藝人的推演。

出家人和信男信女最司空見慣的麵對麵接觸有兩種:其一是某些特定的佛家典禮時,但見大和尚或向人群灑水,或拿個銅器迎著太陽向人群照來照去,謂之“開光”;其二是“做道場”,或在廟裏,或請入家中,為死去的親人念經,超度。唯獨缺少的,是像神父牧師們那樣,經常性地用深入淺出的,聯係實際的,打動人心的,充滿信心的,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娓娓勸說的語言,向信徒們宣講教義。

灑水、照光、做道場,又和佛家的大乘精神有多少聯係?除了膚淺的心理安慰之外,實在是難見高明。

難怪中國人信佛敬佛,拜佛念佛的那麼多,可是對佛教教義卻知之甚少,甚淺,甚偏。即使這甚少,甚淺,甚偏的認知,又有幾人是從出家人那裏得來?

所以常常從佛家學者處聽到佛學被誤解的埋怨,而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一般人對佛教教義的了解,不外乎下列幾種:

菩薩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一筆賬,菩薩記得清清楚楚;

今生來世,循環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