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袁雪翼出事之後沒有出去見過任何人。拒絕了所有的采訪,推掉了所有的活動。張少陽陪著我,陪著我在夜半無人之時,偷溜到袁雪翼的病房,看他渾身插滿了各色的管子,看他俊美的額頭上重重包裹的紗布。在這個故事裏,他是多麼的無辜。仿佛一切與我有關的人,都不得善終。妖孽,沾染了天使的翅膀,一個已經墜落在不知何方的天堂,而另一個,安靜的等待著命運對他的審判。我握著他的手,那麼蒼白,那麼優雅,那是一雙會變魔術的手,會寫詩,會畫畫,會做飯,還會跟我打架。我不自覺地笑了。可是他現在安靜的像是疲憊了很久,睡得那麼沉,那麼深。
我一直等著他醒來,可是終於在這件事發生之後的第十天,他們拔掉了袁雪翼身上所有的管子。他們用一張潔白的床單將他好看的臉蓋住,他們把他推到一個極其冰冷的地方,將一個厚重的鐵門落下,隔斷了我對他最後的凝視。張少陽一直都在我身邊,可是我卻一直無法再直視他注視的目光,他那麼心碎的看著我,卻無法再給我任何一絲溫暖。
這就是他所為的了結過去麼?我送走了兩個天使,曾經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天使,他們都因我而死。他們會在天堂相遇麼?而我又為什麼活著?
我就這樣猶如行屍走肉般的遊蕩在曾經的如此熟悉的噬。在第十六天參加了袁雪翼的葬禮,在第十七天回到台灣。
半年後。我終於從自閉的狀態裏蘇醒過來,我衝著憔悴的張少陽笑了一下,我說,我餓了。看著張少陽緊張的忙碌在廚房為我準備飯菜,突然有一種空洞的感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我還有別的留戀麼?
在為他們掃墓的時候,天空出現了久違的晚霞,我看見那是一個振翅欲飛的天使的形狀,陽光從天使的心髒部位開始消失,最後,整個墜落在地平線下。在葬禮上匆匆見過一麵的袁雪翼的父母,在我離開是遞給我一個盒子。裏麵裝著的是袁雪翼留下的,關於我和他所有愛情的證據。我們出租屋裏一起生活時的合影,以及,我離開後,他寫下的對我的所有的思念。而最後讓我落淚的,卻是一張紙片。那紙片明顯是從哪裏撕下來的。我仔細看了一下印刷的字跡,分明是XX醫院的病曆單——那是袁雪翼出事後所住過的醫院。
“他在臨去之前,曾經醒來過。掙紮著寫下這些字,我想應該是給你的。”
我翻過那張紙片,隻見上麵無力而又竭盡全力的四個字:“你要幸福。”
“你要幸福。”我依偎在張少陽的肩膀,兩個天使不約而同留下同樣的遺言。
幸福。張少陽輕輕的為晚風中的我拉攏衣衫,代價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