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同歸於盡(1 / 1)

扶了扶之前歪掉的帽子,平複了一下波瀾壯闊的情緒,我肅容:“原來是天下聞名的沈公子,久仰久仰。”

沈臨淵莞爾一笑:“客氣客氣。”

我胡亂拱了拱手:“那就不打擾公子雅興了,告辭告辭。”

他明顯一愣:“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萍水相逢,不值一提。”

“萍水相逢,也算有緣。”

“哪裏哪裏,不敢不敢。”

我低著頭弓著腰邊胡亂應著邊連連擺手後退,卻不料一轉身,就險些撞上了別人的胸膛。

沈臨淵不知如何動作,竟是身形一錯便擋住了我的去路,開口時,語氣雖仍溫和,卻已隱隱含了幾分不悅,仿似給那夜間的秋風也添了寒意幾許:“姑娘這樣,倒感覺像是在指責沈某輕佻不端強人所難了?”

他這話雖對其自身的定位非常正確,我卻忍不住又是一個哆嗦。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個久違的聲音,帶著沙場上曆練出的酷烈和身居高位者所特有的漠然,往往一句話幾個字,便定了生死,便斷了希望。

唯有在麵對心愛之人時,方會卸下所有冷硬,那般的柔聲細語。

沈臨淵著了件暗紅的袍子,衣擺處的顏色略淺一些,如水的月光下乍然一看,竟像極了那日一頭撞死的柳夫人,所濺在我素服上的血。

本是如花美眷,死狀卻那樣慘烈。倘若太子殿下有靈,看到她額上猙獰可怖的偌大傷口,還不知該怎樣心疼。

說起來,當日太子的屍首自戰場運回府時,柳夫人因太過悲痛於是跑得比我略快了些,又因悲痛太過於是棺木的蓋子剛起了個邊兒便一頭撞死了。一團混亂中,弄得我連夫君的最後一麵也無緣得見。

不過按照道理,柳夫人若非確認躺在那棺材裏的是與自己愛意甚篤的郎君,也不會那樣幹淨利落的就無了生趣。

又不過,無論我那丈夫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隻要有機會見到我,絕對會二話不說毫不猶豫便直接將我給碎屍萬段了的。因為在他看來,我是否謀害親夫根本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愈性命的美人因了這樁變故香消玉殞,而這變故又怎麼看怎麼與我脫不了幹係,所以這筆賬這個仇,是定要算在我腦袋上的。

多麼情深意重的男人呢……

思及此,我不禁失笑。

沈臨淵想是覺得我如此飄忽不可捉摸的精神狀況委實堪憂,不免有些遲疑起來:“抱歉,沈某並無惡意……”

我搖了搖頭,忽覺累得很。

和我廢話了這麼久還沒動殺念的沈臨淵,當不是那短命的齊太子。至少,目前不是。

至於這二者之間究竟有無關聯,事已至此,又與我何幹呢?

不願再多做無謂的糾纏,我隻想速速離開。

而沈臨淵這一回也並未阻止,表現出了世家子弟在調戲良家婦女未果之後所應有的風度。當然,或許隻是被我剛剛不著邊際的反應給嚇到了……

我慌不擇路的跑到樓梯口,卻猛地頓住。

旋即,折身便往回狂奔,與剛想舉步的沈臨淵撞了個滿懷。

他毫無防備,讓我這不要命的合身一撲,腳下頓時一亂,直接倒退三尺,後腰便正正砸在了欄杆的凸起處。

一聲悶哼,一聲驚叫,兩聲落水。

我終於以親身經曆驗證,從三丈高的地方拍到水麵上,五髒六腑是不會碎成餃子餡的。

但,暫時還不知腦袋裏會不會亂成一鍋粥。

暈過去之前,我的最後一絲念想是,侄兒來了,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