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崢嶸26(1 / 3)

第二十五章除張祿宣太後動殺機黜宗親秦昭王抖雄風

次日,得到通知的群臣們都早早地來到大殿中。張祿也穿了一身滾邊黑色博士服,與樓緩等上卿們排在前排。樓緩等人都已經知曉秦王對張祿的賞識,也就客氣地讓他三分,但畢竟初識,並無多話。此時,秦王尚沒有出來。眾人正等著,馬更領著兩人來到張祿麵前,低聲地對那兩人說道:“君侯,此人就是大王昨日見的那個魏國人。”

張祿已經坐在地上,聽見說話,抬頭看見兩個穿著錦衣華服君侯打扮的人正低頭衝著自己瞅,旁邊的樓緩說道:“參見涇陽君、高陵君侯。”

“嗯。”涇陽君對樓緩的招呼隨便回了,開口就說道:“哪來的麻雀,也想占鳩巢?吾聽穰侯來報,說魏王派了個奸細來秦國,莫非就是你?”

高陵君也說道:“聽說你昨日跟大王胡說什麼事關太後、宗室親貴,你可知道,在秦國誰敢對太後胡說八道,我高陵君不用請示大王就可以將他斬首。你昨日說了什麼,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呀。”

張祿心裏雖有準備,也沒想到這兩個家夥敢如此在秦王的大殿中放肆地圍攻自己。涇陽君更叫道:“王籍,此人是你帶來秦國的,你說他是不是魏國的奸細?”

王籍排在後麵,隔著幾排人,他也弄不明白張祿為何一席之談就能獲得秦王如此重用。在朝中他也早看不慣涇陽君、高陵君這幫人的胡作非為。想起那日秦王對自己發的那一番欲尋人才俊傑的感慨,心裏就打定了主意,朗聲回道:“回君侯,張祿是大王吩咐在下從魏國帶回來的。”

“噢?”涇陽君有些詫異,“你知道他同大王的關係?”

“不知道,微臣隻是奉命而為。”王籍堅定地答道。張祿對王籍投去感激的目光。

這兩人聽了王籍的話,心裏也犯嘀咕,一時弄不明白張祿同秦王究竟是何關係了。涇陽君仍不罷休,獰笑道:“我才不管你是如何哄騙大王的,你們這些個客卿,可要小心點,在秦國客卿算個屁?商鞅怎麼樣,為秦國製定了那麼多的法律,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張儀功勞大吧,也隻得識趣灰溜溜的逃回魏國去。你這個張祿,我看你還是早點滾回魏國去的好。”

張祿麵色平靜,說道:“連君侯都還記得商鞅變法之業、張儀連橫之功,在下想商鞅、張儀雖身死又何足為羞?在下不敢想能與他們相比,隻要能像百裏奚、騫叔那樣得遇明主,在秦國終老天年就行了。”

“哼,想得美!”涇陽君哼道。

“你昨日跟大王說了太後什麼壞話?”高陵君厲聲責問道。

張祿毫無懼意,回道:“天下人都知道大王乃當今天下第一孝子,在下豈敢當著大王的麵非議太後?說了什麼在下倒忘了,君侯可以去問大王。”

“別以為有大王是你的靠山,我警告你,太後一句話,就能立馬叫你滾出鹹陽。”高陵君繼續惡聲教訓道。此刻,秦王已經到了屏風後麵,將高陵君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張祿明白,這個高陵君故意要講給秦王和大家聽的。

就聽見秦王沉聲嗬斥道:“放肆!”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跟在他身後的禮官高聲道:“大王駕到,群臣叩拜。”隨著這一聲,涇陽君、高陵君等也都跪下給秦王行叩拜禮。他倆人都跪在最前麵。今天到會的君侯也隻有他倆,其他的如樓緩等博士、稱侯、稱爵隻能排在他們後麵。

秦王威嚴地掃視一遍,厲聲責問高陵君道:“你剛才說什麼,張祿先生是寡人請來的客卿博士。此人見識恢弘,道深誌遠,甚合江山社稷之需。今後每日侍伴寡人,可以直入三宮,任何人見他都要以師禮相待,不得倨傲;張卿若問事由,如寡人見問,相國、太尉以下任何人都得如實據報,不得相瞞。”

秦王要眾人都以師禮相待張祿,其實也就宣布了他自己要尊張祿為王師呢。又說張祿見問如他見問,除了相國、太尉,誰在他麵前都要老老實實,這一下張祿的位秩之隆,可想而知了。

高陵君仍不死心,奏道:“臣弟聽聞昨日張祿,張客卿昨日議及太後,多有不敬之詞,還請大王顧念太後尊嚴,對其懲戒。”

“哼,這話就是常驪所傳吧。純粹無中生有、一派胡言!寡人難道不明事禮?!”秦王輕蔑地唾棄道。

高陵君、涇陽君聽了,相互對望一眼。又聽見秦王厲聲說道:“呈上來!”

立刻一個軍士用托盤拖著一個人頭呈上來,秦王高聲道:“大家看看,侍衛常驪昨日偷聽寡人與張祿客卿言談,目無君威,淆亂君側,危害至深,處斬首。”

這個常驪就是整日裏給太後和涇陽君、高陵君等偷聽、傳話之人。高陵君用目光稍稍掃過一眼,頓覺心頭突突地直跳。心裏暗想這也不是第一回了,今日怎麼突然就被斬首了,看來又是因為這個張祿來了的緣故。大家都被嚇得鴉雀無聲。

“大王,這個常驪平時侍候大王也是盡心盡力的,怎麼就突然斬首了呢?再說,大王,大王問過太後沒有?”高陵君渾身冒虛汗,小聲問道。

“難道寡人不能處斬一個侍衛?今後無論何人,膽敢再偷聽寡人談話,在宮中無中生有、造謠惑眾,寡人定斬不饒!”秦王揮手示意軍士下去。

稍停片刻,秦王朗聲說道:“寡人自閼與之敗,將士損傷,子弟派為人質,祖宗社稷蒙羞。每念及此,無不紓夜難眠。今山東之國,多有輕視吾國,”

聽到這裏,一心要鼓動攻齊的涇陽君趕忙插話道:“大王所言極是,臣弟也多有聽聞,齊國稷下那些學士,素以敵視吾國為榮,誹謗吾國太後、君王為樂,臣弟等宗室子弟聞之無不憤慨。大王若願發兵討伐,可謂正當其時。臣弟願親冒矢石,統兵前往討伐齊國。”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捅高陵君。

高陵君會意,立刻也附和道:“涇陽君相國所奏甚是。穰侯從陶郡回來,說齊國人都在謾罵大王和太後,他都不敢來對大王講。前幾日,臣弟探望太後,太後也知曉齊人謾罵穢語,差點就氣暈倒了。大王,當立即發兵討伐齊國。”

排在後麵的一些人聽了也立刻讚同,高聲道:“大王,當發兵討伐齊國。”

秦王沉吟了片刻,心裏暗想,看來張祿確為擊中要害之言啊。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討伐齊國,去為穰侯向齊王再多索要幾座封城?還是涇陽君也想如穰侯一樣取個封城呢?”

涇陽君冷不防秦王這麼單刀直入,說出他們的要害,一時有些慌神,支支吾吾辯解道:“大王,臣是為太後和大王,為秦國社稷所請,臣在齊國並無封地。大王,臣弟一片忠心,請大王明鑒。”

高陵君也趕緊幫腔道:“大王,齊人妄議太後,這是對大王和太後的侮辱,涇陽君相國所議並無不妥啊,大王。”

朝中大臣人人都知道涇陽君、高陵君等一心要攻齊國的用心,眼見秦王親自反駁,但是他們脅於穰侯、太後、涇陽君、高陵君這個龐大的勢力集團的淫威,竟然無人敢站出來替秦王反駁!張祿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尋思著,自己雖然初來乍到,足跟未穩,自己站出來合適嗎?如果不站出來,聽任他們這麼胡鬧,一則秦王不一定能頂得住他們搬出太後的壓力,二則這些大臣們對涇陽君一夥更加懼怕,三則自己不站出來,又怎麼對得起秦王對自己的信任?如今自己既已側身其間,本就甘願冒著殺身之禍而來,還有何害怕的呢?想到這,張祿輕咳一聲,高聲說道:“大王,臣有事要奏。”

秦王正對滿殿大臣無一人敢站出來而懊惱,見張祿挺身而出,心下高興,鼓勵道:“愛卿請說。”

“大王,臣在山東曆年,對齊國情況多有了解。”張祿此刻豁出去了,大聲說道:“當年齊王複國後,齊王感謝大王發兵打敗楚國,救齊國於亡國之際,齊王君臣本意將陶郡給大王做湯沐郡,大王仁德寬廣,婉辭謝絕。沒想到穰侯乘機向齊王君臣大肆施壓,迫使齊王把陶郡送給了穰侯。這幾年,穰侯效仿孟嚐君傾力經營陶郡。為其往來之便,穰侯又多次強迫魏王、韓王割地給他充做往來驛站。就為這,穰侯還乘大王命胡傷出兵收複三城之際,轉而發兵偷襲韓國、趙國,惹來閼與兵敗。穰侯自用千石菽麥和十件珍玉外加三百金從西周王換得了陶伯侯之封號,日夜尋思能廣其封地,以圖成為如宋、衛等小國之君。大王之兵攻齊,勞師遠征,兵少則無用甚至會招來兵敗之禍;多發兵,則耗費國用糧矢甚巨,得不償失;再則,對齊國戰而勝之,攻其地也不能並入秦國疆土,封賞君侯則如穰侯一般坐大不聽王命;大王用兵有千害而無一益;齊國自五國之戰後,君臣皆謹慎奉事,對天下事不敢妄言一句,對他國疆土不敢多看一眼,遙想當年張儀連橫之策,齊國與吾國成遙相呼應之勢,使楚、趙、魏腹背受製,今齊國國力雖遠不如前,不能成連橫之勢,但若天下一旦有事,必為趙、楚兩國圍攻吾國,那時齊國仍可為吾國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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