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崢嶸42(1 / 3)

第四十一章白起掛帥困趙括呂不韋茫然憂異人

趙括到軍中走馬上任,召集眾將商議,如何破敵。說實話,大家對廉頗隻守不戰,也有看法,可如何打退秦兵、尋找戰機,又都無計以對。趙括到營中,將長平關大大小小的山頭、溝壑都視察了一遍,這才相信,廉頗堅守不出,的確也是被逼無奈之舉。可想到自己在趙王麵前的許諾和邯鄲城裏的君王大臣們的厚望,他不得不挖空心思,苦苦思索出戰之策。心想連毫無名氣的秦將王齕自己都不能打敗,如果真要是白起,那豈不更無指望?自己豈不愧受馬服君的爵祿?這天他正在營中巡視回來,正午的太陽毒辣辣的,路過中營,見兩個軍士被罰跪在營中旗杆下,當下奇怪,催馬過去問道:“喂,你兩人為何受罰?”

旁邊站著一個滿臉連腮胡須的軍校,不是別人,正是段驥,見趙括過問,連忙施禮回話道:“回主帥,他倆人不顧禁令,擅自到山塘裏洗澡,破壞軍紀。”

“噢?難道廉將軍有令不準洗澡?”

“回主帥,因秦軍截斷水源,軍中用水全靠山塘積聚的水,所以廉將軍嚴令,不得下塘洗澡,破壞軍中用水。”

趙括心想:秦軍截斷水源,廉頗也真能忍,被人騎到頭上,他也受得住。命令道:“天氣炎熱,軍士一時難以忍耐,也就算了,饒了他們吧。”

段驥拱手施禮,擔憂地說道:“主帥,此種事若不嚴加禁止,軍中飲水都會困難的。”

趙括不耐煩了,板起麵孔道:“放肆!本帥要你來教訓!秦軍截斷水源,也縮頭認了,如果秦軍截斷糧道,你們也認了?!”

段驥遲疑了一下,隻得遵令,放了兩個軍士。趙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帶人去探明秦軍在何處截斷水源,本帥不信就奪不回來!”

段驥看了一眼趙括,爽快地應道:“是,末將遵令!”被困守在這長平關溝壑之中幾個月,他也早就盼望能同秦軍決一死戰了。

段驥乘夜色掩護,下山順著幹涸的河道,尋到秦軍截斷水源處,卻發現把守的秦軍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座營帳,最多也就不超過千人,又將沿路上的秦軍部署情況探明,回來報告趙括。趙括聽了大喜,命令蓋同領五千人,乘夜色摸出長平關,去掘開河水。馮亭出來勸諫道:“主帥,你初來乍到,當心中了秦軍的埋伏,神將趙茄就是因誤入秦軍埋伏,才全軍覆滅的。”

趙括不耐煩道:“廉頗老將軍守了這麼久,連秦軍布防都沒有弄清楚,這水源被截斷了,也不著急,如今軍中將士已達四十萬,如何能靠幾口山塘供水?”他不聽。蓋同領著五千人馬,在段驥帶領下,摸到河堰口,一聲呐喊,守衛的五百秦軍尚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全殲了。趙軍大喜,掘開河堰,蓄積起的河水立刻如萬馬奔騰,咆哮著衝出山穀。秦軍在長平關下,好些營帳都紮在低矮處,不消說,被突如其來的山洪衝毀了。到天明,秦軍清點人

數,足足死傷了三萬人。秦軍中軍大帳中,白起剛到任不久,因秦王有令,不得對外泄漏消息,白起隻在中營中足不出帳,聽眾將來報。聽完王齕、王陵、司馬靳的稟報,白起默然良久,心生一計,下令全軍後撤五裏。王齕、王陵等欲反對,但看到白起那一張陰沉的臉孔,隻得遵令。

守在長平關上的趙軍見秦軍遭受山洪重創,無不歡呼雀躍。又見秦軍後撤,連忙報告趙括,趙括領著馮亭等眾將,齊到關上來探視。望著秦軍那一麵麵倒曳著的軍旗,漸漸地轉到山穀遠處,趙括開懷大笑:“哈哈哈,秦軍五十萬大軍不過如此,派人報告邯鄲趙王,我已命蓋同將軍殲滅秦軍五萬,王齕已經後退了,隻要山洪一過,我就要乘勝追擊!”一旁的蓋同、蓋負等將領也跟著大笑起來,隻有馮亭一張憂鬱的麵孔絲毫不見鬆弛。

山洪像夏天的暴雨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天,也就消退了。楊穀河又恢複了平常一樣的樣子,河水不急不緩,款款地繞著這座山卯、那條山穀流淌而過,悄無聲息。可兩岸的樹木、野草都被山洪衝刷得朝向一個方向傾倒,破敗不堪。那河水就像是那些樹木、野草流淌的淚水,仿佛又有著萬千流淌不盡的悲情愁緒。

趙括將趙軍分作三個梯隊,蓋同、蓋負仍為先鋒,各領軍八萬分兩翼出擊,直取東西兩彰城,馮亭領八萬兵馬,直攻光狼城,他自己居中,策應三方,蘇射領五萬為總預備軍,堅守長平關大營。調派停當,即分頭出發。馮亭擔心三路同時進發,易遭埋伏,難以策應,建議先取東西彰城。他先與蓋同合兵一處,取西彰城,得手後他再助蓋負取東彰城。趙括也覺得這樣更好,但他執意自己助蓋負取東彰城。於是,趙軍分作東西兩翼,齊頭並進,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秦軍抵抗。蓋同、馮亭攻西彰城,交戰不到一個時辰,秦軍就放棄了抵抗,奪路而逃。

趙括、蓋負攻東彰城,沒想到秦軍抵抗激烈,雙方激戰一個上午,趙軍死傷逾萬人,才攻上城牆,秦軍見沒有增援,隻得棄城而去。奪取東西兩彰城,趙括不及休整,又親率本部兵馬助馮亭攻取光狼城。馮亭勸趙括堅守大營不要親臨攻城,可趙括如何聽得進去,狂傲地說道:“哼,能傷我性命者,還沒降生呢!”兩軍激戰兩天,趙軍死傷不下四萬,才攻下了光狼城。趙括高興得連連派人到邯鄲城裏向趙王報喜。

這些天,捷報頻傳,趙王高興笑得合不攏嘴,滿朝大臣都來向他祝賀。他對自己撤換廉頗、委派趙括為帥更是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興奮得不知如何慶賀才好,將王後及後宮十餘名愛妃挨個睡了個遍。

呂不韋自鄭安平來後,心裏一直上下不安,直到鄭安平走後,才稍稍安心些。當聽說趙王真的委派趙括為帥時,更驚得心驚肉跳,不知是喜還是憂。一連好些天,都不敢出門,異人那裏也沒有去。現在聽說趙括在長平關連連大捷,先後收複了東西彰城和光狼城,心裏這才又安定些,這才到異人和如姬處走走。還沒進門,就見兩個人從門裏出來,公孫乾一直送到門外來。呂不韋看著其中一人有些麵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直到那人走了,這才上前打招呼:“公孫大人,剛才這人是誰?怎麼看著有些麵熟?”

公孫乾笑道:“他呀,就是廉頗將軍的門人王駟。”

“對,對,是廉將軍的門人王駟,”呂不韋想了起來,那年他還到自己府裏來買過玉佩的,問道:“他來幹什麼?”

“他呀,如今已是平原君侯家的門人了,這不來要秦公子修一封書信回秦國,勸老秦王撤軍呢。”公孫乾接著說道:“這個家夥真會鑽營,眼看著廉將軍失勢了,就轉投了平原君侯。哎,老廉頗真不走運呀。你這些日子都沒來,昨天公子夫人還在說,你答應送來的紅絲線還沒有弄來呢,這些天去哪裏了。”

“哦,我今日又忘了帶來。”呂不韋這才想起自己曾答應給如姬拿些紅絲線來的,此時,他更沒有心思想這些,試探問道:“平原君侯要秦公子寫書信回去,這會有用嗎?”

公孫乾道:“這怎麼會沒用?現在馬服君將秦兵打得節節敗退,連連收複彰城和光狼城,

秦王這時求和,興或還能保住上黨,若不然,馬服君連上黨也要收回來呢。”

“噢?”呂不韋吃驚地聽著,心想:趙王、平原君都還記得邯鄲城裏還有位秦國的人質,可秦王、安國君早忘了。唉,這對異人來說,可是凶多吉少啊。隨口說道:“難得趙王、平原君侯還記得秦公子。”

“哼,趙王、平原君才不記得他呢,是平原君家的幾個賓客想出這個主意的。”公孫乾笑道。說著,兩人進門來,如姬站在屋門口,看見呂不韋來了,衝屋裏喚道:“夫君,呂兄來了。”

異人從屋裏出來,雖然好久不見呂不韋來了,但他還是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滿臉愁容,勉強擠出些笑意,算是與呂不韋打招呼。

公孫乾似笑非笑道:“秦公子,不必這麼愁眉苦臉嘛,馬服君打贏了,對你可是好消息呀,若不然,隻怕你連命都保不住。”

異人苦笑道:“我倒願意趙王一刀結果了我的性命幹脆,這樣做人質的日子,哪天才是盡頭啊。”

呂不韋這才想清楚,如果趙國打勝,異人做人質的日子就會更加長久,回國登位,隻怕遙遙無期了。若是趙國戰敗,隻怕連小命也難保啊!這場戰爭,無論是輸是贏,對異人都好像是一條絞索的兩端,將他會活生生地勒死在這裏。異人一死,自己的夢想,如姬肚裏孩子的未來,一切就都成了泡影。突然間,呂不韋發現自己是如此愚蠢,當初怎麼會將自己的賭注下在這麼個朝不保夕的人質身上呢?現在一切都完了,他看著異人的眼光漸漸變得茫然起來,覺得異人離自己那麼遙遠,遙遠得像天邊的一朵烏雲,虛無縹緲,遙不可及。

“呂兄這些天沒來,我和如姬還擔心你是不是被派去服徭役了呢。還好吧?”

呂不韋極不自然:“哦,我,我還好,如姬還好吧。”

“她?還是老樣子。”異人一想到如姬肚裏的孩子,不禁又布滿愁雲。

呂不韋心不在焉,安慰道:“沒事的,一切會好的。”

異人不知何故,歎口氣道:“可憐這孩子,真不該這種時候來到人世,更不該投到我這姓‘嬴’的家裏,我投錯了胎,他也錯了。唉!”

“你們秦王家還姓‘嬴’,我看姓‘輸’算了吧。”公孫乾打趣道。

異人苦笑:“是呀,輸了更好,至少孩子不會沒有了爹。”那股沉重的苦澀滋味,連呂不韋都感到舌頭發苦,勸說道:“想開些吧,你看這不有人要勸兩國議和,這不很好嘛。反正,反正秦國、趙國打仗也不是第一次,打來打去,誰也滅不了誰。這些年來,打了多少仗不都如此?咳,這天下戰亂頻頻,何時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