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結婚了,男的是個公務員,北京人,房是男方家的,她姥姥也沒跟他們過,還是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裏。我們又見麵了,她說她正在學做飯,我們工作室正好編了一套美食的書,我就給她帶了兩本。是她約的我。
她燙了頭,看上去從實際年紀大好些,她說燙得不好,過幾天再拉直。或許她向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一個人,而過去隻是因為對她的喜愛而將她繪成阿佛洛狄忒的模樣。她問我鄭海燕有沒有找過我,我說:“不管過去、將來,我們的關係是怎樣的,我都不會欺騙你。”
“我說你騙我了嗎?又想吵架是嗎?”
“也許我騙過你,但我確確實實不想欺騙你。”我跟她說了我跟孟欣的故事,她問我還有什麼壞事瞞著她,我說:“五年級那年,騎在同學脖子上摁過人家門鈴,摁了就跑,人家大人還追了出來,沒追上,因為家裏門還敞著呢。沒追上歸沒追上,我們還是玩命跑,連回頭的工夫的都沒有,巴掌大的石頭跟風火輪一樣從我腳下飛馳而過,想起來就後怕,這要是一腳踩上,還不狗吃屎了?四年級那年,也不知從哪兒撿了個炮仗,半截煙卷大,芯子才指頭肚長,那也敢放,還得擱女生腳後跟下放。女生告了老師,老師罰我站,還說我品質惡劣。三年級那年爬人家樹上偷人棗,邊摘邊吃,兜兒也淺,裝不了幾個,樹上還有毛毛蟲,那要紮一下,好幾天又疼又癢。偷半天也偷不幾個,老太太還拿竹竿兒出來打我們,一點兒不嚇唬你,真往頭上招呼……還想聽什麼呀?”
“怪不得有人要你的命!”
“你家那口子要是敢欺負你,告訴我,我收拾他。”
“你敢?”
“以後就不給你寫信了,好吧?”
“不好。”
後來,結婚還不到一年,感情就出了問題,她要我陪她看電影,我去了。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我輕輕摟著她,就像從前一樣。我想,兩年前的酒吧裏也就是這番情景吧?
那天,我清楚地記得,我們看的是《周漁的火車》,幾場火熱的吻戲看得我口幹舌燥。看完電影,在大街上,她摟著我。八月的天氣,兩個人像是黏在了一起。她說:“我恨死了那個叫鄭海燕的。”
“現在我越來越不怕她了。”
“怕我嗎?”
“不怕。”
“怕我不理你嗎?”
“你不會。”
“這麼自信?”
“不管怎麼樣,你和我都是一輩子的朋友。你不會不理我,我也不會不理你。”
“願意和我發展不正當關係嗎?”
“願意。”
“為什麼?”
“為了你。”
“那件事,我特後悔。”
“我也是,常常想起你。”
“那個人不是我的同事,是我們公司的客戶,可那天我們真的隻是喝酒。他說要和我合夥做生意,開公司,我還信以為真,是不是很傻?”
“既然相愛,為何還要分出個你對我錯呢?既然相愛,為何非要從時間的河裏才生出寬容?既然相愛,為何隻有悔恨中才有教益?悔恨愈多,教益愈多;教益愈多,悔恨愈多。”
“還寫詩嗎?”
“寫!生命的重要組成嘛!”
“你總能活得比別人有意義。”
“不彰顯的意義跟沒有沒什麼區別,且不知忍氣吞聲的生命能否見到明天的日出。”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