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語言高度凝煉與濃縮,非常精彩與傳神,幽默與詼諧不時伴隨其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
“小黑狗一聲怪叫,挾起尾巴,退到石桌下,半垂著上眼皮,畏縮地望著莊老先生。它似乎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主人。莊老先生滿意了,原來自己的威風還沒有喪失殆盡。微笑著,莊老先生踱回石桌旁,提起煙鬥,笨重地倒進了官椅中。沐浴在晚風裏,他凝望著那一個又一個的煙圈,逐漸向四方飄散。”(《官椅》)這裏,“怪叫、挾起、退到、半垂、畏縮”五個動詞,就把小黑狗此時此刻哀傷痛苦無可奈何的表情描繪得栩栩如生。與此同時,又用“滿意、微笑、踱回、提起、笨重”五個動詞,把莊老先生既愛又恨既喜又悲的矛盾複雜的內心世界刻畫得淋漓盡致。
“她雖然雙眼已瞎,兒子的相貌卻是牢嵌腦中,異常鮮明。他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提足,尤其是當他遇到困難時上牙猛咬下唇的堅毅神態,更加難忘。……王偉雙眼通紅,上牙猛咬下唇。嘴唇裂了,滴下鮮血。沉思中,盲婦聽到了一聲槍響,是那樣的淒厲,那樣的無情。第六感官告訴她,那一槍對準了她兒子的後腦。盲婦的身子晃了晃,向後仰倒,嘴角流出白沫。”(《書與韭菜》)用“兒子的相貌卻是牢嵌腦中”來形容母愛,已經非常形象生動了。寫母親與兒子同時倒地,則將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母愛描繪到了極致。
“簽畢,楊邁克從衣袋裏取出好幾張紙巾,抹去從豐額角直冒出來的汗珠。他還幻想著要把那三個幾乎令他出醜的方塊字完卻從腦膜上抹掉;但是,無論他怎麼抹,都抹不去那已經深嵌在各個腦細胞內的‘米’字型的國旗。”(《邁克·楊》)人臉上的汗珠可以抹去,但人記憶深處的東西卻是永遠也抹不去的。一個“抹”字,就畫出了楊邁克的魂,文字的妙用由此可見一斑。
“幼苗裂石抽芽。一九五五。微睜眼,仰天歡笑,在雲南園。龍卷風特愛獅城,拔根上高空。擲落。支離。屍橫肯特岡。一九八○老中青圍聚新樓牌。一九九五。亢奮悲愴。南大湖水映寂寞,伊人獨徬徨。一萬二千人齊聚閻王殿側。二○○五,遙望陽間,祥雲靉靆。玄孫口含漢堡包,愕問:何為南大精神?”(《雲南園低吟》)楊國良點評:“一百個字,是用一百滴辛酸的淚,是用一百滴殷紅的血寫成的。一百個字講述著整整一百年的事,三百六十五天僅僅用一個字概括,何等沉重!何等悲壯!”《雲南園低吟》不僅給我們美的藝術享受,而且用藝術實踐詮釋了什麼叫“濃縮是精華”。
二、作為評論家,出版了《微型小說微型論》,自成一體頗具特色。
1.形成了關於微型小說理論觀點的基本框架。這些觀點主要分布在14篇文章中:《新加坡的微型小說(1986—1991)》、《孟毅著我要活下去後記》、《黃孟文著安樂窩後記》、《周粲、張揮、孫愛玲小說選評》、《陳華淑的小說,〈陳華淑著追雲月序〉》、《一談微型小說〈賀蘭寧編幸福出售序〉》、《二談微型小說〈劉海濤著規律與技法——微型小說藝術再論前言〉》、《三談微型小說〈周粲編微型小說萬花筒序〉》、《四談微型小說〈首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討會歡迎詞〉》、《五談微型小說〈黃孟文微型小說選評代自序〉》、《六談微型小說(重讀歐·亨利的《二十年後》)》、《我的自剖〈黃孟文著學府夏冬自序〉》、《微型小說的名稱與字數》和提交第二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討會的會議論文《微型小說與雜文》。從上述諸文中,我們可以撮要羅列出這位“學小說的,平時研究小說,分析小說,也寫小小說”全能手在微篇小說理論上的主要思想。(見姚朝文《“全能”文學家黃孟文的微型小說理論》一文)
2.敢於向傳統文學觀念發起挑戰,並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見。一般人認為,微型小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黃孟文在《微型小說與麻雀雖小……》一文中大膽否認了故有的論點:“有寫評論者把微型小說形象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是有點誤導性的。微型小說的特征,就在於它的五髒不全。它可以是它的一喙、一眼、一翅、一趾或者一根羽毛。如果描繪出整個的五髒,那麼它與長篇、中篇小說又有什麼差異呢?我認為,這樣的微型小說隻能是長篇或中篇裏人、物、事的‘綱領’而已,哪兒會有小說的情趣呢?微型小說通常隻有描繪一點,線或者一個小片段,寫‘全’了也就不成其微型小說了。”
3.《微型小說微型論》言簡意賅,非常精彩與精辟,開創了微型小說評論的一種新模式。
有一篇評論僅一句話:“微型小說是小說中的絕句與短詩,它必須讓人讀後感到無窮的韻味,值得細細咀嚼。”(《微型小說一句話》)
三、作為社會活動家,發起並成立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學會,目前共舉辦了八屆年會,為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的發展與繁榮,作出了突出貢獻。
1994年在新加坡舉辦了首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討會;1996年泰國曼穀舉辦了第二屆;1999年在馬來西亞舉辦了第三屆;2002年在菲律賓馬尼拉舉辦第了第四屆;2004年在印度尼西亞的萬隆舉辦了第五屆;2006年在汶萊首都斯裏巴加灣舉辦了第六屆;2008年12月在上海舉辦了第七屆;2010年7月在香港舉辦了第八屆。這種世界性的研討會有力地促進了雙向交流。
最後,借用中國作協會員,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研究會秘書長淩鼎年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結束語:“黃孟文先生是新加坡華文作家的領軍人物之一,其功績有目共睹。尤其在倡導、推進、繁榮新加坡微型小說創作方麵,身體力行,創作、評論、組織諸方麵都頗有建樹,可以說是功不可沒,新加坡文壇有其重要的一席之地,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史上也將為他記上一筆。”
(載中國作家網2011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