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月時間編織的手套,終於趕在顧染的生日前完工了。
戚竟默挑了藏青色的毛線,深邃又耐髒。她選擇了半指的式樣,這樣的話,顧染在畫畫時,寫作業時,都可以戴著這副手套。給他一個冬天妥帖溫暖的保護。
這天晚上,戚竟默很細心地煮了麵。而媽媽照例晚下班,顧之安則破天荒地出了畫室,和他們一起吃晚飯。飯桌上吃得沉默,沒有人提起今天是什麼日子,更不要說蛋糕和蠟燭,甚至連顧染自己都可能不記得吧。因為他在三分鍾內就稀裏嘩啦地扒完了碗裏的麵條,回了自己的房間。離開飯桌時,顧之安不屑地“哼”了一聲。
除非迫不得已的時候,這對父子互不理睬,已經有很長時間。
估摸著大人們都已經睡下了,戚竟默把手套在棕色紙袋中包好,寫著“生日快樂”的卡片粘在紙袋外麵,她敲了敲顧染的門,然後飛快地閃到自己的房間裏。
她是想給顧染一個驚喜。
所有的孩子都喜歡驚喜,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管是十七歲還是七歲,收到驚喜禮物那一瞬間的表情,是最讓人滿足的快樂。
顧染值得她用一個月的心思去製造一個驚喜。
她想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人在乎你,關心你。會記得你的生日,為你準備禮物和長壽麵。如果願意的話,一輩子都可以在這個最寒冷的季節,收獲一份來自家人的溫暖祝福。
等了許久,隔壁卻沒有動靜。戚竟默又躡手躡腳走出來。走廊暗沉一片,裝著手套的紙袋還是孤零零地躺在黑暗裏。戚竟默走過去拾起紙袋,輕敲顧染的門:“顧染。”
裏麵沒有回應,虛掩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正對著門的是顧染的書桌,台燈亮著,正發出橙色的光線。
戚竟默光著腳丫走進去,把禮物擱在顧染的書桌上,正要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卻看見書桌旁的畫架上,是一張未完成的素描稿。
盡管是筆鋒稚嫩的半成品,戚竟默卻認得出畫中的女子:清瘦的身段,姣好的容顏,細軟垂至前胸的微蜷頭發,右耳上別著的耀眼紅薔薇,以及及膝長裙和白球鞋。
這不是……顧染的媽媽嗎?
可是,顧染怎麼會一個人在深夜,畫自己母親的肖像畫?顧叔叔不是說,顧染媽媽在生下他後不久,就去世了嗎?顧染應該沒有見過那幅畫,對自己的媽媽也不會有很深的印象吧?
畫紙上碳素線條構築的女子,卻逼真得像要邁開步子走下來。
該是飽蘸多少思念的畫筆,才能讓畫中人有如神跡般美好妥帖。
你一定很想她吧。
那麼。
即便是遠在天國的你。
也要記得對他說一聲:生日快樂。
這是,他在這個冬天,收到的最溫暖的生日禮物。
他一定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