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後的夏天,D城郊區大學城
街道旁有一間名字叫做“Forever”的花店,鬱宸正在裏麵整理著剛送來的鮮花,因為正值大學放暑假的日子,所以花店顯得有些冷清。一個身材瘦小,麵孔白皙的女孩推開門走進來,把盒飯放在桌子上,招呼道:“鬱大哥,快來吃飯吧!”鬱宸應了一聲,還想把手裏剩下的工作繼續完成。女孩走過來,搶過鬱宸手裏的剪刀:“鬱大哥,這些我來弄吧,你快去吃飯,一會不還要去上課嗎?”鬱宸抬頭看了看時間:“哦,已經下午兩點了啊!”起身洗了手,坐下來開始吃已經過了時間的午飯。
“小愛,把昨天姓林的那位先生訂的花準備一下,一會我順路給送過去。”鬱宸一邊吃飯一邊翻看著登記薄。
“已經準備好了!”名字叫做小愛的女孩說道:“不用你送,我一會跑一趟就行了”。
“沒關係,時間來得及,我送吧!”鬱宸堅持著。
“好吧!”小愛抬頭看了鬱宸一眼:“鬱大哥,對麵快餐店的阿布肯定是喜歡上你了。我剛才去買飯的時候,她一個勁的向我打聽你。知道這飯是買給你吃的,還特意放了好多肉呢!”
鬱宸淺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鬱大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小愛裝作不經意的用眼角瞄著鬱宸:“我覺得,你的眼光挺高的。”
鬱宸愣了一下:“我麼?”
“是啊!就連那些既漂亮又有學曆的大學生都被你拒絕了,你的眼光還不高啊?”
“嗬嗬,我那是不想耽誤人家。”鬱宸吃完飯,把飯盒收拾好,對小愛說:“我去上課了,店裏就拜托你了!”
小愛把紮好的花束和送達的地址一起遞給鬱宸:“鬱大哥,你就放心吧!”
鬱宸把花束放在自行車的車筐裏,把背包斜挎在身上就出發了。身後傳來小愛的喊聲:“慢點騎車!注意安全!”鬱宸臉上綻放了笑容,這樣的日子讓他感到無比寧靜。
鬱宸先把花送到指定的地方,然後就騎車趕到財經大學開始連續五個小時的課程。鬱宸從去年開始報名參加了成人自考,想來想去,還是報了“工商管理”這個專業。在幫助駱子蕭工作的那段時間,鬱宸深深的感到知識量的匱乏,盡管他心裏也清楚,就算是拿到了工商管理的學位也不一定會有讓他施展的機會,但現在學習對於鬱宸來說,隻是充實自己的方式而已。鬱宸很聰明,再加上努力刻苦,所以每學期都報四門功課,而且每門功課都考八十分以上。就連那些授課的教授們都沒想到自考生裏還有如此認真勤奮的學生,所以對於鬱宸的提問總是熱情耐心的給與解答。
上完課,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鬱宸一個人騎著車來到校區不遠處的海邊,坐在水泥墩上,吹著海風。看著黝黑的海麵,鬱宸臉上的平靜慢慢褪去,逐漸顯出落寞的表情。還有一個月就已經滿兩年了,媽媽去世和駱子蕭離開已經有整整七百天了,真的這麼久了嗎?可是,經過了七百個日夜,為什麼我的心現在還是那麼痛?我拚命想去忘記那灰色的一天,可為什麼至今我仍然記得每一個細節?為什麼那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就像昨天才剛剛發生過?
忽然手機響了起來,鬱宸一看是小愛的號碼:“喂!小愛,有事嗎?”
“鬱大哥,你現在在哪裏?”
“嗯,我剛下課,現在在海邊透透氣。”
“鬱大哥,你沒吃晚飯吧?我煮了雞蛋蝦仁的餛飩,給你當夜宵!”
“哦,我家裏還有吃的。這麼晚了,別麻煩了,你早點休息吧!”
“我已經往你家走了,大概十分鍾就到了。你快點回來,我等你啊!”小愛說完不等鬱宸回答就急忙掛了電話。
鬱宸歎了口氣,隻好站起身,騎車往回家走。
安葬了母親之後,鬱宸就收拾了東西搬到了郊區,正好趕上這裏興建大學城,鬱宸就租下臨街的店麵開了一間花店。剛開始很艱苦,鬱宸一個人忙裏忙外,為了節省費用,晚上就住在花店裏。因為鬱宸待人親切熱情,相貌帥氣,而且服務周到,收費合理,所以很受大學生的歡迎,很快這個名字叫做“Forever”的花店就在大學校園裏小有名氣了。
半年後,有一個女孩毛遂自薦前來應聘,因為實在是忙不過來,鬱宸就雇用了小愛。小愛是個南方人,她說她的父母在D城打工,她需要工作來減輕家裏的負擔。直到不久前,鬱宸無意中發現了小愛的媽媽開著寶馬來找她,才知道小愛的父母是做服裝生意的,家裏根本不缺錢。鬱宸也問過小愛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來打工,小愛隻是笑著說她喜歡鮮花的清香味道。鬱宸當然不信,卻也不再多問,每個人都有無法對外人述說的秘密,自己如此,小愛也應是如此。
小愛來了以後,鬱宸就在外麵租了一間一居室的房子,後來,小愛也在附近租了房子住下來。小愛很勤快,也懂事,鬱宸很滿意,自從鬱宸開始上自考班以來,店裏很多工作都交給小愛來做。鬱宸有時候甚至懷疑,以前真的是自己一個人在負責整個花店的嗎?現在的情況是,鬱宸反倒像是小愛的助手一樣。另外,小愛還在生活上關心著鬱宸,知道鬱宸胃不好,每天就按時叮囑鬱宸吃飯,還時不時煲些南方養生的湯給鬱宸喝。就算鬱宸再遲鈍也漸漸明白了小愛的心思,可是他始終也不能邁出那一步。
自從母親去世後,鬱宸的睡眠就一直不好,夜裏經常會被噩夢驚醒,一旦醒來,就很難再次入睡。鬱宸離開的時候,把和駱子蕭在一起的照片以及駱子蕭寫給自己的信件都燒掉了,他想把過去徹底的忘記。鬱宸對自己說:以前的鬱宸已經死了,和母親一起死去了。現在的鬱宸要像正常人一樣,要過幸福的生活。可夜裏失眠的時候,鬱宸總是會想起駱子蕭,想起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日子。每當這時,鬱宸就恨死了自己,而那錐心的痛更是讓他無法承受。鬱宸開始瘋狂的吸煙,直嗆得流出了眼淚也不肯停下來,甚至有時,鬱宸會把煙頭直接按在大腿上,肉體上的疼痛反而會讓鬱宸感覺到一絲心靈上的輕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個月,鬱宸在意識到單靠自己的努力是無法擺脫道德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之後,便來到醫院進行心理治療。當然,鬱宸隻是坦白了自己的母親去世和同時被同性愛人所拋棄,並沒有談及自己和駱子蕭真實的關係。
經過了二個月的治療,鬱宸的壓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緩解,而利用這段時間,鬱宸也重新審視了自己和駱子蕭關係,他知道,現在的結果對兩個人來說都不是件壞事,雖然很痛苦,但鬱宸還是慢慢走了出來。至少,表麵上鬱宸過著,但同時,鬱宸的心也封閉了起來。找個女朋友,談戀愛,結婚,生子,過著正常人的生活,這些想法在鬱宸十九歲那年就被徹底終結了。
鬱宸知道這樣對小愛很不公平,可小愛一直不明說,鬱宸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小愛對於鬱宸來說不僅是工作上的好幫手,更是像妹妹一樣的存在,他不想傷害小愛。鬱宸隻好不斷的暗示說,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如何如何,可小愛似乎並不在意,仍是一如既往的繼續曖昧著。
當鬱宸趕到住處時,小愛正抱著保溫瓶坐在樓下的椅子上。看見鬱宸過來,小愛露出了笑容:“鬱大哥!很快嘛!累不累?”說著就拿出手絹給鬱宸擦著額頭上的汗。
“不累!以後這麼晚就不要到處亂跑了,一個女孩子,這樣太危險!”
“沒事,這裏有路燈,而且那邊不就有一個治安崗亭嘛!我都踩好點兒了的!”
鬱宸笑著摸了摸小愛的頭頂:“快上去吧!這裏蚊子很多的!”
小愛撇著嘴巴:“就是忘了塗點防蚊液什麼的,我現在渾身都是包!”
鬱宸把鑰匙提給小愛:“你先去開門,我把車鎖好。”
小愛接過鑰匙,蹦蹦跳跳的就先進去了。鬱宸把自行車推到旁邊的車棚,鎖好車就往樓裏走。忽然聽見一聲很細微的歎氣聲,似乎有什麼人就在自己身後,鬱宸猛地轉身,除了風吹過兩邊花草的沙沙聲,其餘是一片寂靜。可能是聽錯了吧,鬱宸搖搖頭,聽見小愛在招呼自己快一點,鬱宸答應了一聲就跑進樓道。
這天上午,鬱宸在店裏一邊喝著茶一邊看書,反正顧客很少,小愛一個人也能忙得過來。忽然聽見門開的聲音,小愛熱情的打著招呼:“歡迎光臨!”有個男人的聲音說著:“小姐,給我一打白玫瑰!”“請您坐下稍等一會兒!”小愛一邊說一邊開始挑選花枝。“小姐,不要用紅色的紙,我是來看過世的母親的,就用那個藍色的好了。”“哦,真對不起!”小愛急忙道歉。“沒關係,我事先也沒有說清楚。”男人很有風度。
鬱宸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忽然就覺得那男人的聲音似乎很熟悉,於是抬起頭,正對上望過來的眼睛。“沐俊!”鬱宸不由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