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六人相視一笑。是佩服,是讚賞,還有一點點的羨慕。
顏夏不懂他們心裏的感慨,向遠處的靳狂招招手,“好好修理他們哦,為我報仇。”
靳狂低笑,邪魅的臉龐霎時盈滿殺氣,“哼,必須的。”
結果,不必詳述。
靳狂豈會饒過逼他女人犧牲的混蛋?
這會兒,幾個大男人一個個頂著“彩妝”,蹲在小溪邊“卸妝”。靳狂和顏夏坐在上遊的大石頭上看風景。至於,哪一組奪到山頭的旗,已經沒人關心。
幸虧這幾個男人沒參與。顏夏心想,以他們的身手,和普通人一起玩遊戲,跟作弊沒什麼兩樣,還是自己窩裏鬥一鬥,過過癮的好。
清洗完畢,大家都聚到石頭上聊心得。
“顏夏。”
顏夏聽到身後有人小聲叫她,於是,轉過頭。
萬雲嬉皮笑臉地嘿嘿兩聲,“你猜我找到什麼好東西?”
顏夏瞄瞄他背在後麵的手,搖搖頭,“猜不到。”
萬雲神秘兮兮地笑笑,突然把手伸出來——
一個醜陋的爬行動物對著顏夏吐信,發出嘶嘶的聲音。
顏夏呆了片刻,尖叫著向後傾:“啊——蛇!”
顏夏隻顧著害怕,完全忘記自己身處何地。眼見她就要從石頭掉下去,靳狂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顏夏的小臉刷地變為慘白。
她不能掙開他的手,也不能抵抗排山倒海的昏眩惡心感。匆忙中,顏夏與程昀的視線相對,眼神傳遞出求救的信息。
程昀急忙起身,扶住顏夏,強行斷開靳狂的手。
沒有人發覺這份異常。
萬雲惡作劇得逞,惡心地親了親手中的蛇,“晚餐有野味了。”
萬風找了個袋子,把蛇裝進去。大家認為一條蛇太少,不夠吃,於是,一起出發多抓幾條。
程昀解除了顏夏的危機,不著痕跡地以眼神詢問她。
顏夏微微頷道。
程昀跟上捉蛇隊伍。
一切如常。
但是,靳狂心裏無比清醒。他的手仍然麻痛,程昀那一招又快又狠,躲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已然拉住顏夏,程昀何必多此一舉,擺出救人的姿態,並且……不讓他碰顏夏?
顏夏低著頭,眼神閃爍。她知道靳狂正盯著她,但她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遠處,不停傳來笑聲。
他們之間,隻剩沉默。
營地外,架起原始的燒烤架。有人忙著裝炭火,有人忙著搬食材,熱鬧非凡。
顏夏把串好的肉送過去,回來的時候,看見程昀站在樹下,似乎有話跟她說。顏夏向帳篷方向看了看,沒有發現靳狂,這才走過去。
程昀仍是一臉溫柔笑意,“你還沒告訴他?”
顏夏不吭聲。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靳哥早晚會看出來。”
“我找了個借口,不許他碰我……”
“這個借口能用多久?”
顏夏默然。
程昀輕歎:“顏夏,這件事,你實在不該瞞他。我了解靳哥的脾氣,他會理解你的。可是,如果你一再隱瞞,他會認為你不信任他,那樣麻煩可就大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顏夏淒苦地望著他,“如果他問我原因,我該怎麼回答?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變回原樣?”
程昀靜靜地看著她,為她眼底深深的痛楚心疼。
“我沒有辦法給他答案……我現在根本就不敢想這些事,在他身邊,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顏夏明白,現在的一切,都如夢境一般脆弱虛幻,一觸就碎,“程昀,你不明白……我隻能自己騙自己。這些快樂總有一天會消失,我不能親手破壞它。因為,失去它,我就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了……”
程昀無法勸她,隻能安慰地拍拍她肩膀。
他沒有想到,顏夏的笑容之下藏著這麼深的痛苦,她對某件事的恐懼,已經到了隨時毀滅的地步……這些,她自己知道嗎?
一支未燃盡的煙在空中旋轉、墜落。
遠處,樹下的男女,一個深情,一個痛苦。
他們在聊什麼?
靳狂低頭,碾熄煙火。晦暗的眸子緩緩閃爍,忽明忽暗的光芒,深沉難懂。
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顏夏肩膀上的那隻手。
一道幽火掠過漆黑的眸子。靳狂輕扯唇,雙手插在褲袋中,轉身走向人群。
顏夏端著盤子,到處尋找靳狂。
萬風烤的蛇肉她不敢吃,都留給了靳狂。顏夏在帳篷裏找到他,心存邪念地把盤子端到他麵前,“你嚐嚐,這個好吃不?”
“什麼東西?”靳狂拿起叉子,叉了一塊兒放進嘴裏。
顏夏好奇地問:“怎麼樣?”
“不錯。”靳狂接過盤子,風卷殘雲地掃蕩完畢。
等他全部吃完,顏夏才公布答案:“這是蛇肉!”
“哦。”靳狂興趣缺缺。摸摸肚子,這一小盤肉不夠他塞牙縫的。靳狂掀起門簾,衝外頭喊:“再烤兩盤送過來。”
“哇,你當這是酒店啊,我們一共才抓了十二條。”負責烤肉的萬風哇哇大叫,他自己出了半天力,才分到兩塊。
“哦,別的也行啊,我餓了。”靳狂轉過頭,發現顏夏瞪大眼睛盯著他,“怎麼了?”
“那是蛇……冷血動物……會嘶嘶叫……”他竟然吃了!那東西多惡心啊,她想想就反胃,他居然還嫌不夠?!
“很好吃啊,你沒嚐嚐?”
顏夏頭皮發麻。想了想,他是野人,大概除了龍肉,什麼都吃過。罷了罷了,想整他,得找新鮮的點子,“你還想吃什麼,我去拿。”
“不用了,一會兒讓他們送過來就行。你坐這兒。”靳狂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顏夏走過去,屈膝坐下。
“累不累?”
“不累。”顏夏輕笑,“我從來沒跟這麼多人一起玩,好熱鬧哦。”
“你把自己說得就像個寂寞的孩子。”
“我是寂寞啊,你不知道嗎?”
靳狂輕柔地望著她,抬起手移到她頭頂。
顏夏向一側挪了挪,避開他的手。
靳狂無奈地笑歎,“你要罰我到幾時?”
顏夏抱著腿,小聲說:“我還沒消氣呢……”
“我有辦法幫你馬上消氣,要不要試試?”靳狂笑得很無賴,硬是往顏夏身上貼。
帳篷裏,總共巴掌大點的地方。
顏夏躲到哪裏都能被他輕易抓住。她氣呼呼地說:“你答應過我的!”
“親愛的,在下禁欲很久了,你行行好,放過我吧。”靳狂采取軟磨硬泡的方式,涎著臉討好她。
“你被色狼附體了嗎?”這麼露骨的話,他真好意思說出口!
“嘿嘿。”靳狂一臉垂涎,步步緊逼。
顏夏暗暗心急。靳狂雖抱著玩笑的態度,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肅然。她一再逃避下去,他必然起疑……該怎麼辦才好?
靳狂將顏夏逼到角落,魔爪探向細嫩的臉頰。顏夏認命地閉上眼睛。
那一瞬間,靳狂看到了她的抗拒,眼底飛掠過一抹沉痛。
帳篷的簾子被挑起。
“嗬嗬,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程昀端著兩盤烤肉,笑望著兩人。
靳狂目光橫掃,挾著雷霆萬鈞的淩勢。
程昀心中一凜,麵上依舊談笑自若:“頭兒,你究竟是哪裏餓?這可不是吃人的地方。”
靳狂斂眸,輕輕一笑。
顏夏爬起來,接過程昀手裏的盤子,投給他一個感謝的眼神,“我也餓了,你幫我再烤一盤吧。”
“好。”
程昀離開,顏夏調整了一下情緒,轉身,笑眯眯地遞給靳狂一個盤子,“快吃吧,饑餓的野獸。”
“顏夏。”靳狂輕喚一聲。
“嗯?”
靳狂望著她純真的笑顏,眸光複雜。
顏夏避開他的注視。
靳狂輕輕一歎:“幫我拿瓶辣椒粉。”
“哦。”顏夏出去。想起靳狂洞悉一切的眼神,心揪成了一團。
天黑以後,大家點起篝火,自發分成幾堆,有圍圈坐聊天的,有彈吉他唱歌的,還有講鬼故事的。
靳狂這幫人的娛樂逃不出四個字——吃、喝、嫖、賭。這會兒,酒足飯飽,沒有佳人相伴,隻剩一個賭字。
萬風坐莊,吆喝著兄弟們出來賭錢。
幾個男人摩拳擦掌地圍成一個圈。萬風看到顏夏和靳狂從帳篷出來,喊道:“頭兒,你玩不玩?”
“你們玩吧。”靳狂點上一根煙,往樹林走去。
顏夏看了看,正要跟過去,卻聽萬風喊——
“顏夏,你過來玩,別理頭兒。”
顏夏望著靳狂的背影,猶豫片刻,說道:“你們玩吧,我又不會。”
“我們教你嘛,快來快來。”
顏夏推辭不過,隻好走過去。
他們都知道顏夏有男性恐懼症,所以自動讓出一塊空地,程昀被推選出來負責指教菜鳥。
這些人打定主意欺負顏夏,映著火光的一雙雙眼睛,全跳動著邪惡的火焰。反正,顏夏輸了錢自然有冤大頭埋單。
萬風開始發牌,越過程昀,把牌發給顏夏。
“我看你們玩就行。”顏夏把牌推給程昀。
“不行、不行!”眾人一致反對。
程昀笑了笑,“你就玩吧,我教你。”
顏夏看看那一雙雙吃人的眼睛,歎口氣,“好吧,不過,不許作弊!”
“不會,跟你玩兒還用作弊嘛。”萬風跟弟弟一對眼,笑得格外惹人生氣。
萬風又明著發了一張牌。
顏夏的牌是方塊十。
“拿起底牌看看,小心別讓他們看到。”程昀說。
顏夏把牌蓋住,小心翼翼地捂起來,偷偷看。是張黑桃九。
程昀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二十一點最大,你是十九點。”
“哦,就是把兩張牌加起來湊二十一點就算贏?”
“不是,如果你的點數小,可以再要一張牌,但是,超出二十一點就爆了。”
顏夏看看其他人的明牌,指著老伍那張紅桃K問:“那張牌是多少點?”
“K、Q、J都算十點,A可以當一點,也可以當十一點。”
“哦,那我拿到一張十,再加這張A就是二十一點嘍?”顏夏的音量突然增大。
“聰明,這個叫BLACK JACK。”
顏夏笑眯眯地點點頭,把牌放回去。
其他人將兩人對話聽得真真的,看看自己手裏的牌,全都翻過來投降。
“你們怎麼不玩了?”
“你拿到二十一點,誰還加注啊。”萬風悻悻地分配賭金。
“你們都投降,就代表我贏了?”顏夏天真地問。
“是啊,是啊。哼,運氣真好。”
“哦。”顏夏虛心地拖長音調,與程昀眼神相對,各自笑開。
這個遊戲確實不難。
賭博如果不出千,憑的就是運氣,還有所謂的心理戰術。
他們把顏夏當菜鳥,卻不知她跟程昀一搭一唱,把他們全騙了。顏夏底牌拿到最小的二也敢虛張聲勢,結果贏了一大堆錢。
靳狂遠遠地望著顏夏。
她的笑容很美,是發自內心純然的笑。可是,在他身邊的時候,她許久不曾這樣笑過。她的笑容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那麼勉強。可是,現在……
靳狂看到顏夏拿到一手好牌,興奮得眼睛發亮。她偷偷把牌給程昀看,程昀衝她溫柔地笑,她也報以羞澀微笑。
為什麼在程昀身邊,她可以笑得這麼自然?為什麼她始終不曾排斥過程昀的碰觸……
靳狂將情緒藏得很深、很深。
遠處的兩人,視線不時交彙,幽幽婉轉,似有千言萬語。
他多心了嗎?
靳狂不願多想。隻是,那兩個人的麵孔,突然變得刺眼,化成無數無形的針,紮進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