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久違迎紅顏
僅僅三天,周盈盈來電話了,說明天一早將到達綠山,11點到,她改變了安排, 要我去接她。這女人,說來就來了。
早上,韓守寶開著他那輛出租車,拉著我直奔機場。這小子,比我還著急。老天 似乎很給麵子,知道我和盈盈都喜歡下雨,出門不久,天空淅淅瀝瀝地飄起了春雨。
車窗外,剛發出綠意的槐柳隨雨搖曳,吟唱著春的歡愉。
紅燈下,路邊一位老人弓著彎曲的背脊,拿著一把破舊的雨傘,一臉滄桑地站在 春雨之中。銀色的白發被弄得淩亂不堪,一件帶補丁的單薄T恤完全被打濕了,蒼老 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那把破舊的雨傘。他深情地望著遠方,眼睛裏有幾根血絲,眼裏充 滿了渴望,他在盼著遠方的兒女平安歸來。
執手相思兩年間,情打芭蕉雨絲綿,機場遙盼盈盈歸,桃花開釋柳絮前。 飛機晚點,我和韓守寶在機場足足等了四個小時,終於在下午1點等到了飛機落
地的消息。
到了出口,我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隻想早點看到她。人一片片地往外走,終 於,在人群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長發盤在腦後,大墨鏡,一身黑色的翻領 女士西裝,奶白色的內襯,左手拉著一個旅行箱,右手拿著電話,手腕上挎著一個LV 挎包。是盈盈,感覺是一個海派的富家小姐,她也看見我了,很遠就抬起手擺著。
走出來,沒有更多的話語,周盈盈摘下墨鏡,認真地打量了我一番,還是調皮 地衝我做了一個鬼臉。本想衝過去擁抱一下,但是理智壓住了感情。我連忙拉過行李 箱,可被韓守寶搶了過去,招呼我們先上車,有話回去說。旁邊跑來一個小姑娘,一 把拽住盈盈說道:“姐姐,怎麼光看見男人,不理我了?”一個小盈盈出現在麵前, 兩人長得真像。一個半酒窩,長發披肩,眼睛似乎比盈盈大一些,眉毛也更黑。如果 說周盈盈是小家碧玉,那這女孩更像大家閨秀。周盈盈不好意思地笑了,拉著女孩介 紹說:“這是鳳鳳,大名叫杜小鳳,是老師,我舅舅家的女兒。我讓她來接我的,怕 你不來呢。”然後對著那鳳鳳說:“這就是李哥。”那女孩看了我一眼,臉紅了,叫 了一聲:“李哥好。”
韓守寶在候機廳外麵大喊:“快點吧,真磨嘰。兩口子有問題回家說,趕緊上 車,沒看見外麵下雨啊!”
我們三人對視一下,嗬嗬笑起來。 窗外的雨依舊迷蒙,我搖下了車窗,讓絲絲細雨來得更明顯一些。周盈盈和她妹
妹一起坐在後麵,看見我把車窗搖下來,她也學著我搖下了車窗,嘴裏念叨著:這故 鄉的雨,就是親啊!
韓守寶不失時機地打開了音響,一首張學友的《相思風雨中》悠然響起,車裏洋 溢起淡淡的惆悵。
難解百般愁 相知愛意濃 情海變滄茫 癡心遇冷風
分飛各天涯 他朝可會相逢 蕭蕭風聲淒泣暴雨中 人海裏飄浮 輾轉卻是夢 情深永相傳 飄於萬世空 當霜雪飄時 但願花亦豔紅 未懼路上煙雨蒙
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地沉浸在這歌的意境裏。透過後視鏡,我看見小鳳正把手 裏的一包紙巾遞給周盈盈,周盈盈摘下墨鏡,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戴上了。 韓守寶把車停到了海天大酒店的門口,海天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了,涉外四星級, 這是我和韓守寶特意給周盈盈定的房間,海景房。周盈盈下車時皺了下眉頭,問我: “李哥,這是你定的地方啊?一會兒我給你報銷吧。”這話說完,她看了我的臉色 不好,馬上改口說:“我不是那意思啊,我隻覺得你現在困難,這地方花你的錢不 應該,我自己來支付。”我臉色真的難看了,說什麼呢?盈盈出國兩年變了,不把我 當自己人了?心裏的意思,沒說出來。旁邊的杜小鳳似乎覺得周盈盈的話有失誤,馬 上接口說:“李哥,你別介意,我姐出國這兩年接觸的是國外的思維,不會拐彎抹角 了,其實你們是自己人,她這話說得見外了。”這句話一說,我覺得有道理,畢竟兩 年了,周盈盈少了些圓滑與世故,多了一些誠懇和尊重。這就是中國習俗和外國習俗 的差別嗎?周盈盈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點著頭說:“是啊,剛回來,有些話真的說不
到點子上了,嗬嗬。”這句話引得我們笑起來。
到了房間,周盈盈換了一身運動裝,拉開窗戶,對著大海喊著“我回來了”, 然後從行李箱裏拿出一部手提電腦。那是1999年啊,那時候不叫筆記本,就叫手提電 腦。說實話,那東西除了在電影上,我還第一次見到有人拿在手裏用,那種感覺就像 是看見UFO。
她嫻熟地打開,用連線插上自己的手機,停了一會兒說:“等連線。”這個我 知道一點,那年外麵有網吧了,但是很少能上網的,那時候網吧就是下載了幾個遊 戲——玩單機版的遊戲,每小時3元。如果上互聯網,費用是10元一小時,還要撥 號,根據流量來限定時間。她這是用手機撥號。過了一會兒,她劈裏啪啦地打了兩分 鍾字,合上電腦,說:“走吧,郵件發完了,吃飯去。”看著她這套外星人的動作和
飯店是周盈盈定的,就去八大湖,老地方。車到了那條街道,飯店不少,但是
再也找不到那枝頭花開的門麵了,全是一間間的門麵房,那些鮮花大概被砍掉,蓋上 房子了。韓守寶拉著我們轉了一圈,看周盈盈似乎有些傷感,車頭一轉,拉著我們跑 了,他說知道一個好地方,我們肯定喜歡。
那是小麥島裏麵的一個私家菜館,是在海中小島的一塊空地上建立的一個兩層小 樓,從窗口就可以甩出魚竿釣魚,四麵都是海,房主修了一條小壩,可以開車進來。 果然,一上二樓,周盈盈和小鳳就樂得直蹦高,說好地方,好風景。窗外海風夾雜著 小雨,海天一色,情趣別樣。樓下海鮮都是剛打撈的,價格也不貴。據說這是許多大 老板請外地客人的地方。今天下雨人不多,要不我們根本排不上號。
所有的菜都是海鮮,我特意給盈盈要來一盤辣椒,這女人看見了家鄉的飯菜,又 回到了以前,開心地大吃,啤酒也開喝。“還是家鄉的啤酒好啊,味道純正,比德國 的好喝多了。”慢慢地,話題回到了以前,從啤酒講到了窩頭,大家都沉浸在當年的 回憶裏,憂傷裏帶著歡樂,歡樂裏帶著苦澀。說到了豆腐坊,韓守寶對付劉主任的一 招,讓周盈盈和她那妹妹都笑噴了,淑女的形象全沒了,魚湯噴了一身。
話題慢慢轉到了周盈盈身上,她目前自己在德國開了一家超市,那是她的“自 留地”,而真正的身份是一個國外華人基金會的經理,目前是那基金會最小的股東。 她現在有了兩個國家的綠卡了,美國和德國。我問她這次回來的目的,她隻是笑了一 下,然後很鄭重地說:“國外的華人都一樣,希望自己的國家強大起來,但是有些事 情,任何人都不能說,我將在合適的時間來表現。”這些話說得我一頭霧水,大話? 還是唱高調?我覺得周盈盈有些變化,但是說不出來。也許是她的工作,對我還要保 密嗎?吃到一半,周盈盈拿出一張中國銀行的卡,遞給我說:“李哥,這些錢,你拿 著,先把債務還了,密碼就是你的生日。”這女人還用我的生日作為密碼。我很感 動,但是卡我沒拿,再過一個月,就有足夠的錢還債了,要女人的錢幹嗎?我沒接, 看了周盈盈一眼,說:“不用啦,再過一個月就夠了,你給我錢,還不如指點一下 我,等我豆腐坊失業後幹點啥呢?”這句話是真心的,我覺得盈盈高出我太多了。
周盈盈轉過頭,看了韓守寶一眼,說:“小韓知道炒股嗎?” 韓守寶正在喝湯,放下勺子回答:“聽說過,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這話
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周盈盈笑完,對我說:“李哥,你從明天開始去股市開個戶。不是還有40多萬 元嗎?拿出幾萬元的零頭,買著玩,練習炒股。你的頭腦也賠不了多少,那40萬元別 動,合適的機會我讓你動再說。”
“這,能行嗎?聽說股市有賠得跳樓的啊!”我狐疑地看著她,她認真地看著我 說:“我還是盈盈,沒有變,相信我,我的職業決定了我不能告訴你更多,但是我不 會害你的。”看著她堅韌的目光,我點了點頭。
按照盈盈的要求,第二天我就來到當時市內最好的一個證劵交易所開好賬戶。從 銀行返回交易所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姐把我迎接到2樓的一個小營業廳裏,原來超 過20萬元的客戶都是他們的大客戶,那時候沒分VIP房間,超過20萬元的都在一起, 不用在1樓跟那些散戶在一起遞單子。那年沒有微機自助交割,都是報單或者寫單給 操作員交易。看著冷清的交易廳,我有些迷茫了,都說有人氣的地方就有生意,這股 市怎麼沒有人氣啊?那服務小姐看出了我是新手,熱情地向我介紹起來,她的名片上 就是證劵客戶部經理,姓李。也許是人少,她介紹得很詳細,從名詞開始講,什麼 平倉、滿倉、清倉、交割、放量圖、技術圖,亂七八糟地講了一個小時。我聽得暈乎 乎的,啥也沒明白,最後隻問了她一句:“李經理講這麼多,我也聽不懂,你就告訴 我買哪隻股票能賺錢就行。”這句話惹得旁邊一個大哥哈哈大笑,胖胖的臉上一嘟嚕 肉,衝我友好地說:“小兄弟,她們要知道買哪隻股票賺錢,還說給你啊,自己就買 了。別聽她的了,來,老哥給你說說。”這人還真熱情呢。
股市低迷,廳裏的幾個人也是喝著茶聊天下棋。當那胖子說完,那幾個下棋的也 不下了,都圍過來,拿我這新來的開心,一邊教給我一些基本的常識,一邊取笑說我 的錢肯定是外財,要不哪個傻子會這時候來入市。不久和這些人熟絡起來,股民還是 很熱情的,中午飯居然是他們老股民請客,迎接大客戶室裏我這個新來成員。吃飯的 時候我了解到,原來這些人哪個都是幾百萬元的身價啊,以前最高一個是1200萬元, 這幾年虧了,隻剩700多萬元了。從他們嘴裏聽得最多的一個名詞就是“莊家”,據 說這股市,隻要莊家那邊有人,或者是能跟上莊家,那就是包賺不賠。這詞一出來, 我就敏感了,周盈盈屬於莊家嗎?
晚上我要找周盈盈談談,看看她到底是幹嗎的,是不是他們嘴裏說的莊家。
下午學著看盤,那紅綠的數字終於能看明白一點了。不過,讓我選股、買進, 還是處於一片混沌,不敢下手。按照旁邊大哥們的建議,先別下手,這時候進來也是 死肉一塊,用不了多少天,40萬元就變成30萬元了,或者變成10萬元了。這麼可怕的 事情我可不敢做,這些錢是我用來還債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堅決不做。看了一個多小 時,不想看了。我回大學了解一下生產和銷售情況,把生產和管理交代給郎九和胡東 冠。
給盈盈打電話,晚上吃飯,她昨天說過了,她回國這兩個月,隻要沒有重要的安 排,晚上我們就一起吃飯,順便教我些東西。她說以前她是一個啥也不懂的學生,跟 著我學會了生意,現在她要回報,把她這兩年學的教給我,也算是一種反哺。我跟那 些人學,還不如跟盈盈學,這是自己人,應該知道我想學什麼。當年我屁股一抬,她 就知道往哪走。這種靈犀現在應該還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