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蜀國國家祭壇:西周羊子山土台(1 / 2)

被遺忘的“金字塔”

成都北門外,有一座古石橋名叫駟馬橋,過橋往北再走1公裏,曾經有一座邊長為140米、高10米的正方形土台,那便是著名的西周羊子山土台了。過去老川陝公路從這裏經過時,車上的人遠遠望見一個土丘如龐然大物般隆起在平原上,都會問:“這是誰的墓啊?修得這麼高大。”的確,在羊子山土台的年代和性質被確認前,連考古學家們也認為它是一座特殊的古代大墓。

土台的西北方向,一條名為“鳳凰河”的河流從此迂回向南潺潺流過,再緩緩流經威風山的南麓進入府南河錦江段。1953年底,當地農村在土台旁修建了一座磚瓦廠,打算把這個沒用的土台通過燒製磚瓦消化掉,在當時情況下,這算得是廢物利用的好主意。西南博物院的考古學家們聞訊後,即刻派人到現場去被動地配合清理,先將土台上麵的古墓群清理幹淨,然後再讓磚廠的工人們取土。土台上的墳墓從秦代到現代的都有,估計當地居民認為它隆起那麼高,定是塊風水寶地,所以從古到今都把墳墓往土台上建。

考古學家們期待著一座大墓的出現,如果它真是一個大墓的話,墓主人的身份和級別一定非常之高,因為大家憑直覺知道這是一座人工堆築的土台,說不定會是蜀王墓地或者三國時期著名人物的墳墓。然而等待落了空,兩年多時間過去了,土台像被分割的蛋糕,越割越小,僅剩下40來平方米,期待中的大墓最終也沒出現。盡管如此,這種違反常規的現象更加引起了考古學家們的注意,於是開始從頭仔細清理和分析,結果,發現它是一座商末周初建立的、一直使用到秦代方才廢棄的古蜀國國家祭壇!

經過仔細清理和測量,我們發現這座土台最初的形狀頗像去掉頂的埃及大金字塔,而且祭壇四麵均有台階可以登臨。它的建築方式卓越高超,修建過程估計為:先在土台中心約31.6平方米的範圍內圍築一圈“口”字形的牆,牆基先用工具夯成12厘米深、6米寬的凹槽,槽內再用土坯磚砌牆。每匹土坯磚的長、寬、高分別為65厘米、36厘米和10厘米,磚內還摻有大量藤草之類的纖維植物。以磚砌牆的方法為平置和上下齊縫相疊,每匹磚之間的縫隙采用灰白色細黏土粘連,從發掘時的情景看,磚與磚之間連接得十分緊密穩妥。牆體由底層砌至第10層後,外壁仍然直線向上砌,而內壁底層用磚建成一個鍋底形,然後再往“鍋”裏加土夯實。從殘留至今的清晰的夯窩看,夯具應為圓形的木棒或石錘。夯窩十分均勻,平均直徑為9厘米,也就是說,夯土的工具應該有成人的小腿肚子那麼粗。

待第一個方台砌到一定高度時,建築師又指揮工人們在它的外圍砌第二層土台,使兩者形成一個“回”字形,並將“回”字中間的空地加土夯實,使之成為一個整體,然後再在其外圍加築第三層台,也即最外麵一層台。如此築法看起來環環相扣頗為麻煩,修起來也費工費時,但實際卻有不少好處。看來整個建築方案是建築師事先精心策劃過的,說不定還畫了詳細的圖紙呢。如此修築的好處之一,是可以很好地控製每一層之間逐漸遞增的高度,使台階四麵整齊劃一。你想啊,這麼重要的一座國家祭壇,一定是請來了全國最好的建築專家,萬一台階四麵修得高的高、低的低,寬的寬、窄的窄,既不對稱又不流暢,那還不被蜀王拉出去砍頭啊?所以建築師們絞盡腦汁,最後覺得隻有這一種方法才最穩妥,牆基的每匹磚實際上相當於一把尺子,每砌一匹磚,就如同測量一次,這樣一尺一尺地往上砌,當然不會出錯了。

國家祭壇建好以後,蜀王也許還興致勃勃地前來驗收,聳立在他麵前的是一座高達12米的雄偉之壇,他一級一級地往上走,覺得毫不費力,因為台階的坡度是13度,比較平緩。當登上祭壇頂時,他有一種豪邁的感覺,這時候蜀王覺得自己頭頂蒼天、腳踩大地,他為自己的設想和建築師們的手藝感到滿意。

關於羊子山古蜀國國家祭壇的建築和使用年代,目前考古學家們還有爭論,因為涉及始建年代和廢棄年代。廢棄年代的爭論相對要小一些,因為祭壇頂上出土的172號墓為秦代墓,而且到了秦代,古蜀人的大型祭天祭祖儀式已不盛行,秦滅巴蜀以後中原文明之風呼呼地吹了進來,人們的信仰和習俗也隨之產生相應的變化,因而這座祭壇的廢棄年代應在秦滅巴蜀之前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至於始建年代,則有商末周初說、商代說、春秋說、西周說等等。我們覺得商末周初說比較合理,首先因為台基上遺存的陶片有高柄豆、小平底罐、蓋紐和繩紋的盆等,而陶片又是最具有時代特征的東西(它往往保留著時代識別的密碼),這樣的陶片在十二橋文化一期裏最為常見。其次,十二橋文化時期的古蜀人已在成都城市西部形成大型的聚落,從金沙遺址、十二橋遺址看,也明顯具有王國特征。因此在沒有山的成都平原上,古蜀人跑到城市北邊去修一個國家祭壇,也是合情合理。如果再從建築技巧上推論,十二橋遺址的大型廊廡式木結構宮殿建築與羊子山國家祭壇的三道式磚坯建築,有十分相似的地方。盡管一個是土建,一個是木建,但明顯的技術革新已使兩座遺址有了可以互通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