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船棺的周圍,考古學家們發現了大量的青膏泥,這種青膏泥和白膏泥都是蜀人喜用的防潮劑,隻不過顏色不同罷了。由於使用了具有密不透氣作用的青膏泥,所以棺木中未被竊走的各類漆器和棺底竹席均保存完好。
那麼誰是這具碩大無朋的船棺的主人?是那個興盛的開明王朝十二代國王中的哪一位?從船棺內的出土文物看,計有陶器、漆器、竹木器、銅器、青銅巴蜀式兵器等,其中漆器又包括耳杯、幾案、器座、梳子、瑟、編鍾基座及大量的木構件。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這些大型漆案漆幾的出土,為我們提供了墓主人身份的重要線索,再加上出土的大型編鍾、編磬漆架,以及敲鍾的木槌(可惜青銅編鍾在漢代已被盜走),墓主人的身份實際上已經顯露,因為銅編鍾和漆藝高超的大型幾案,均為宮廷用品,所以墓主當為蜀王,這個判斷應無大誤。
此外,墓坑中發現有專門用於殉人和隨葬器物的小型船棺,據此也可推測墓主人當有顯赫的政治地位,自己死掉也就罷了,還拉幾個活人來陪葬,這不是隻有口稱“天下之土莫非王土,天下之民莫非王臣”的君主才能做到嗎?該墓葬從形製到規模,明顯是一個家族的墓葬,墓坑中的船棺擺放最多的超過30具,這意味著什麼?一般的臣僚貴族有如此顯赫的聲威嗎?顯然沒有,隻有君主家才有無數的嬪妃、王子、公主、王爺和七大姑八大姨。而且,這個墓葬從開挖到準備棺木直至下葬掩埋等一係列浩大工程,沒有極高的政治權勢作保障是難以完成的,因為大量的人力物力都需經過精心的組織安排,一般的貴族即便家中豢養有幾個家奴,但多半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角色,隻會鸚鵡學舌般傳傳話,陪主人下兩盤棋,幾個家奴哪裏搬得動一根20來米長的粗大楠木?恐怕累也累死了。
考古學家們還發現,在墓坑之上,原來還有一座精美的、不亞於皇宮建築的大型木構建築,這不明明就是王家陵園嗎?所以,沒有理由否認這是一座罕見的古蜀王家族墓地,最大那具船棺的主人肯定是開明末世。本次發現應當是2000年來我國最重大的考古發現之一,它和三星堆、金沙遺址一起,構成了古蜀文明長河中最為亮麗的風景線,必將世世代代為人所瞻仰。
曾經有過的陵園
在墓坑東南側的泥土裏,考古學家們還驚喜地發現一根粗大的柱礎,從它的大小和形狀看,應為製作船棺時所剩下的材料,也就是高大楠木的尾端一截(此前,在該柱礎前麵不遠處,已有另一根柱礎在建築施工過程中被挖掉)。隨著清理發掘過程的深入,又在墓坑南邊發現帶榫頭的條形方木,它們構成一個長方形框架,東西長約15米,南北寬約7.5米,推測應為當時的木構件基礎;同時,又在該基礎的東西兩側發現同樣寬度的“邊廂”。類似的建築遺跡在墓坑上部東側一線也有發現,這說明當時墓坑上麵和靠前的地方建有大型的木構件房屋,這與古代宗廟及陵寢製度中的前朝後寢相一致。
何謂“前朝後寢”?此為古代帝王事死如生的一種陵寢格局,即前部按生前朝中建築設計修建,後部為長眠安寢之處——寢陵。當時商業街蜀王墓地一帶還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地,也許有一些聚落零星地散布著,但都不會擁擠,林立的高樓和四通八達的街道自然更不可能出現。也許有一條較為寬闊的卵石鋪成的道路,那是蜀王運輸棺木和建築材料的通道,蜀王的後裔們也定期沿著這條道路去祭祀掃墓,路的兩邊長滿萋萋的芳草,道路中間逐漸被車輪壓出了兩道深深的轍印。抬頭望去,家族墓地前的建築沒有宮廷建築奢華,顏色也不豔麗,正是如此,則更顯得莊重肅穆,以此來表達對死者的哀悼之情。
這些由上好楠木建成的陵寢建築,已經明顯比十二橋遺址的木結構宮廷建築完美,它的榫卯部分的鬥接技術已相當先進,可以嚴絲合縫地把一根一根的木頭按照不同的方式連接起來。戰國時期,成都製造漆器的工藝水平已很高,這裏的陵寢建築完全可以請最好的漆工來拋光上色,並描龍畫鳳。
絕世漆器——成都造
商業街蜀王船棺中出土的最有特色的器物是漆器,種類包括日常生活用品中的梳子、耳杯、幾案等,還有瑟、編鍾基座和放置物品的器座,這些漆器均為木胎漆器,底子是黑色的,上麵加繪鮮亮的紅彩,雖然曆經數千年,但仍光潔如新、亮可鑒人。每一件漆器都是色彩亮麗、紋飾斑斕的絕世珍品。其紋飾變化多端,內容活潑豐富,包括龍紋、變形鳥紋、卷雲紋等。從製作技術和紋飾風格來看,這些漆器應當早於湖北江陵一帶所出戰國中期及晚期的楚國漆器,而與湖北當陽所出春秋晚期漆器頗為類似。此外,許多漆器上出現的畫在方格之內的龍紋,又與中原地區所出春秋晚期至戰國早期錯嵌紅銅的銅器上的龍紋非常接近。這一方麵表明,這是蜀文化與中原文化交流的結果,另一方麵也表明,這批漆器的製作年代不會晚於戰國初期。
我們也許還記得,三星堆遺址曾出土一件雕花漆木器,而且青銅人頭像上麵的金麵罩內側有一層“極薄的呈棗紅色的硬殼”,也為土漆粘接時所留痕跡,由此可見,三星堆時期的古蜀人已熟練掌握了製漆用漆工藝。春秋戰國時期的成都漆器曾大量出土於滎經和青川墓地,漆器種類包括漆盒、漆盤、漆壺、漆杯、漆奩、漆梳等日常生活用品,說明當時漆器已不是什麼罕見的貴重物品,它實際已深入貴族家庭了。有趣的是,製漆工匠們深知自己製作的產品絕非一般手工藝品,而是可以傳播名聲並留為紀念的上等工藝品,因此均得意地在漆器上留下“成都造”的烙印文字,以此來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