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難少女與英俊王子的故事根本就是一個屁,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無條件地給別人依靠。
四方之神每七日便要聚集在大殿之內,商討城內事務以及麝香山的事宜,今日也不例外。
辰時,天早已大亮,灼熱的日光將城內殘留的冰雪全部融化,空氣裏一片熾熱,仿佛連回廊裏的青石地磚都要被烤軟一般。
澄砂呆呆地靠在窗前,身後一個紅漆的大盆,裏麵裝滿大冰塊,用以消暑。
她來這裏多少日?大約隻有四天不到吧!那麼為什麼,這裏的天氣能變化得如此快速?她記得剛來的那天還在下雪呢,自己還冷到不行,可是今天早上起來,天氣卻說變就變,熱得她出了一身汗,什麼裘皮都穿不住。
房門被人輕輕打開,她已經連腦袋都懶得回過去。白虎給她安排了一堆服侍的人,除了那兩個叫做胃宿和婁宿的頭目,還有八個外室女官,四個貼身女官。十幾個人天天在她眼前轉來轉去,看著頭昏。有時候,她甚至會懷疑,這些人或許根本不是來服侍自己,卻是來監視她不給她到處亂走動的眼線。
“澄砂小姐。”
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響起,她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居然是那個叫做胃宿的女人,一般她很少會直接和自己說話,除非白虎那裏有什麼事情交代下來,不然這個女子連正眼都不會看自己一下的。
“怎麼了?白虎又送什麼東西過來了嗎?給我推了,我不想要那些莫名其妙的藥和石頭!還有,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不喜歡房間裏放那麼多詭異的器皿!趕快給我撤了!”
澄砂隨手指著牆上掛的銅鏡和八卦,態度奇差。她根本沒有心思顧及什麼儀態,讓他們這些神笑話吧!反正她也不在乎什麼了!
胃宿顯然對她的脾氣不甚在意,隻垂著頭淡然道:“白虎大人吩咐,請小姐您立即更衣去大殿,有要事相商。”
澄砂一拳頭砸在案上,恨然道:“我說的話,你是不是根本沒有聽進去?我叫你給我把這裏的東西全撤了!你是聾子還是機器人?聽不懂我的話嗎?”
胃宿頓了一會,又道:“請小姐速速更衣,四方各位大人都在恭候大駕。”
回應給她的,是一塊直直砸過來的銅鏡。胃宿本可輕易地避開,但她的腳隻動了動,卻定定地站住了,生生任那麵沉重的鏡子砸上額頭,發出碎裂的聲音。鮮血頓時流出,一滴一滴染上了青石的地板。
澄砂手裏還抓著一塊暗黃色的八卦命盤,本打算再丟出去發泄一下自己連日來的鬱悶和怒氣,但一見胃宿頭破血流的樣子,她卻愣住了,八卦再也丟不出去。
胃宿眉頭也不皺一下,眼神依然平靜無波,過了一會,還是那句話:“四方各位大人正在恭候小姐,請更衣。”
“啪”的一聲,澄砂將八卦恨恨摔去地上,一腳踏上去,頓時成了兩半。她咬牙道:“算你狠!給我拿衣服!”
胃宿立即揚聲召喚候在門口的女官:“你們快進來幫小姐更衣!順便通知婁宿大人,立即將屋子裏的所有靈器統統撤走,換上新鮮的媚絲蘭和沙茶曼花,就說小姐不喜冷硬的器皿。”
澄砂靜靜看了她一會,忽然扯下一截袖子拋過去,“擦擦血吧,剛才……是我過分了。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給我馬上出去。”
胃宿接過袖子立即垂手行禮,恭敬地走出去,輕輕合上了房門。
澄砂沉默著任那些女官給自己套上一層一層華麗的聖服,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沉重的衣服淹沒壓塌,而她的心也漸漸被黑暗淹沒。逃不走……她根本逃不走,即使想離開這個屋子,那個叫做胃宿的女人都會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麵,不阻攔也不說話,隻跟著,讓她毛骨悚然。
她覺得自己是被折了翅膀的鳥,隻能望著天空偷偷流眼淚,卻永遠都無法再回去。
胃宿回到大殿的時候,四方已經來齊了,甚至連許久不見的玄武大人都正裝坐在一旁。四方雖然經常聚會,但像今日這麼正式的卻很少。難道說,今天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嗎?
“胃宿。”
白虎忽然柔聲喚她,她急忙過去等候指示,卻覺一根冰冷的手指點在她額上的傷口處,一吃痛,她本能地縮了一下,待看清是白虎的動作,頓時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好的,怎麼讓臉上破了?”他並不在意她方才無意的失禮,隻是細聲詢問。
胃宿臉上一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白虎了然地笑了起來,“莫非是澄砂小姐又把脾氣發在你身上了?唉,可憐的孩子,你莫生氣,她也是剛剛來這裏,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很陌生的,會不適應很正常。辛苦你了,多體諒她一些吧。”
說著,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白玉的盒子,遞了過去,“去收拾一下傷口,你是女子,容貌至關重要,千萬別不在意。這裏麵是創藥,塗上去可能有點疼,忍一忍,很快就會好了。”
胃宿沉默著接過盒子,癡癡地看著白虎轉身就走,與奎宿含笑說著什麼。不,白虎大人,您不明白,若是為了您,即使讓胃宿我去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破點皮又算什麼呢?
澄砂來到大殿的時候,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了。雖然身上穿著的層層華服讓她腰都直不起來,她還是盡量挺直了背,不讓自己露出頹廢的模樣。
出乎意料,四方的三個神全部站了起來,甚至那個一直躲在玄武影子裏的暗玄武墨雪都現了出來,好像她的到來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