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一次我站在蕭亦君一邊,你實在是太任性了。”暗香擺出一副很公正的樣子對我說,我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說的很對。如果你無法練成真正的奪魂鏢法,就這麼貿然下山去,簡直是九死一生。別忘了,影殺也還在追殺你。”
我很鬱悶地把一塊石頭丟下山去。如果我也是這麼一塊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石頭就好了,那麼我就可以溜下山去,離開星宿海。
“你想想他那是什麼態度?一句話也不解釋,就把我丟回房間。太專製了,不可原諒,你竟然還幫著他說好話!”我瞪著暗香,把對蕭亦君的怒火轉移到他的頭上。
“誰叫你始終無法練成真正的奪魂鏢法?”他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中或許還有其它的含義,可是我無暇顧及。
“我隻是無法打中要害,除此以外,連他自己也承認我的奪魂鏢法已經得到了他的真傳。那和真正的奪魂鏢法又有什麼差別?為什麼一定要一出手就致人於死地?”我不服氣。
一直以來,我仍然覺得,隻要可以打傷對方,讓對方失去抵抗和還手的能力,這同殺死對方又能有什麼區別?為什麼非得殺人不可呢?
暗香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可是這笑容中又似乎有著悲涼的意味,然後他緩緩開口:“知不知道你現在所說的這些話,和當年的蕭亦君很相像?”
什麼?我驚訝地盯住他。不錯,我知道當年的蕭亦君,也曾經很單純,也曾經不理解江湖的險惡,可是他竟然也會說過和我同樣的話嗎?這樣的他,應該能夠理解我的心情才對,為什麼他卻總是對我這麼嚴格,總是要逼我練成那種殘酷而又絕情的武功呢?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暗香慢慢地說下去:“也許是因為有過悲慘的教訓,所以他才會對你特別地嚴格,因為他不想看到你重蹈他的覆轍。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的那一戰,不僅讓他身受重傷,而且還讓他失去了最後的一個至交好友?”
我的心沉重起來,我知道他說的是那件慘事發生的那天。十月初七,對我來說,是一生也無法磨滅的悲慘回憶。是不是對於蕭亦君來說,這一天也同樣地無法忘記?
“當時蕭亦君中了可以讓人失去內力的毒藥,陷入重圍,就是他的這個朋友不顧一切地衝進去救他。他以前曾經告誡過蕭亦君很多次,不要輕易地相信別人,麵對敵人也絕對不可以心存憐惜,可是蕭亦君仍然堅持著他自己的做法。直到那一次……”
暗香的聲音淡淡的,卻又透出些疲倦和悲哀。
“就是因為他的仁慈,令得敵人有了再次殺他的機會,而他的朋友為他擋去了那致命的一擊……那之後,也許蕭亦君就瘋狂了吧?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大開殺戒,雖然已經傷痕滿身、沒有了內力,可是仍然沒有人可以逃得過他手中那麼一柄簡單的鐵鏢……他沒有再留過一個活口,從那以後。”
暗香的神情又是同情又是惆悵,緩緩地道:“我還記得他當時回到星宿海的樣子,滿身血汙,雖然自己已經搖搖欲墜,卻仍然死死地抱住他那個朋友的屍身不肯放手。他一定很後悔,所以他不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也不許你犯這樣的錯。”
他轉頭望向我,輕輕地道:“你應該體諒他。”
體諒?也許,蕭亦君這麼嚴格地管束著我,果然就是為了我好,就是因為不想看見我也走上和他當年一樣的道路。
可是,我能夠體諒他嗎?
我知道他當時一定很痛苦,這是單淩和他的朋友先後用生命教給他的東西。這兩個對於他來說,都是那麼重要的人,以至於因為他們,他終於讓自己變成魔頭。
然而誰又能體會到我的痛苦?我所失去的,同樣也是與我至親至愛、不可分離的人。正是因為我能體會到他的悲傷,所以反而也令我無法忘懷自己的痛苦,讓我不可能那麼簡單地原諒了他。
“體諒?”我冷笑了起來,暗香有些擔憂地瞅著我,“你以為,我可以做到嗎?”
“他有他的原因。”他輕輕地道。
“而我,我也有我的堅持。”我堅定地答。
他不再開口,臉上是一種落寞的神色,似乎覺得他本應該為我們做些什麼,卻又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深切的悲哀。
多年以後,我會不會為我今天的種種固執和任性而感到後悔、感到痛苦、感到絕望呢?或許會吧?可是在當天的我已經無從選擇,也根本就沒有辦法預知。
我終於還是離開了星宿海。教主忽然召集護法以上的教徒商議教中事務,這給我提供了最好的良機。
還是第一次,連暗香也站在了蕭亦君的那一邊,不僅不肯為幫助我私自下山出一點力,甚至還幫著蕭亦君來監視我,破壞我種種溜走的機會和企圖。一個蕭亦君已經夠我受了,怎麼還經得起多出一個暗香來?所以我已經快要感到絕望了,卻在這個時候聽見教主召集他們倆聚會的緊急通知,那一刻我的心幾乎要蹦到胸膛外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