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3 / 3)

實事求是地說,司寇對Sally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虧心事,是否欺騙也得視個人觀點而定,但對於人生麵臨重大挫折與轉折的Sally而言,微妙心理下對司寇的失望已經轉化為憤怒,而憤怒的女人是完全可以不講道理的……

阿門!

九月伊始,警方與廉署聯手展開的連串大逮捕震驚本埠。不久後地檢署立案起訴一幹人等,檢控官仍是風雲人物邢儀非,她照樣延續著一貫的專業姿態與冷麵作風令新聞界頭疼。

所以邢儀非很忙,司寇亦然。除了Sally一案,事務所的業務量直線上升,上次為朱勝倫辯護雖然失敗,但出乎意料他的形象反而令許多女性傾心。一家著名女性雜誌稱他為“有同情心的憂鬱男人”,從此事務所離婚案件的業務量劇增。此舉令司寇很長一段時間在諸如遲衡華夜聖小嬰等相識麵前成為被取笑的話柄而抬不起頭來,偏偏又不能告雜誌社侵害名譽!還好天天要見的工作夥伴方修羅沒那麼無聊,嚴肅的人從不看八卦,司寇私下為之慶幸不已。

期間司寇又去看過朱勝倫兩次,除了少數人,朱已經是一個被公眾漸漸淡忘的人物。人們提起那場審判就會想到檢控官和律師的經典之戰,當事人反而無足輕重。

本來朱勝倫會在這樣的遺忘中平靜地走向執法室的電椅,但是命運自有另一番安排。九月三日淩晨,司寇接到了朱勝倫病危的通知,當他和邢儀非一道飛車趕到醫院時,朱勝倫因髒器衰竭瀕臨死亡,神甫為他做了最後的祈禱。

無限仁慈的上帝以其神秘之力而無處不在……期待他創造奇跡。

朱勝倫在平靜中死去,除了神甫,為他送行的隻有他的律師和檢控官——司寇與邢儀非。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邢儀非罕見地感慨。兩人默默地走出病房,被獄警叫住,遞給司寇一個白信封,上麵是他的名字。獄警解釋,這是朱勝倫的私人物件,遺言交給司寇律師。

拆開,裏麵是一把鑰匙,帶標牌的那種,中央候機大廳1109號儲物箱。還有一張白紙,空蕩蕩地隻寫了兩個字:禮物。

兩人再度來到中央候機大廳,用鑰匙打開1109儲物箱。

一份關於毒品網絡涉案警員的詳盡名單。

朱勝倫給司寇的,最後禮物。

邢儀非呆住,司寇握緊名單的手微微顫抖。他閉上眼,一道淚水自眼角滑下,濺落在紙上。

走出候機廳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已現出曙光,司寇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那一抹明亮蒼豔的紅,深吸一口氣。

逝去了,遠去的日子……再見,謝謝。

昨天是過去,明天是未來,我們努力生活在現在為未來創造過去。

雖然得到名單的時機晚了一些,但畢竟勉強趕上了進程。再一輪監視、逮捕、移交、起訴,由於準備充分,證據確鑿,地檢署做得非常成功。直接負責毒品案的邢儀非的聲譽幾乎到達頂峰,她的老板F·Mcbean最為開心,以邢儀非目前的狀態和知名度,她順利當選下屆首席檢察官希望極大。

案件的另一負責人華夜及聖小嬰則隱身幕後,他們的身份不適合暴露在公眾麵前。當然華夜與司寇、聖小嬰與邢儀非的私人交往繼續保持。遲衡再度關門歇業,這次他的度假地選在印度洋上的毛裏求斯小島。原因和心情倒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為這次案子,道上找他的人門庭若市。遲衡這個人,該出手時絕不會猶豫,不該出手時會索性連人一起消失,省得嗦。

司寇最近的心情則很不錯,通俗一點說他的事業和愛情均一帆風順。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為繼續保持這種良好狀態而未雨綢繆地努力,比如說,他當初說服邢儀非搬進他的公寓是以安全為由,現在案子形將結束,這個理由好像不那麼充分了,他得換種方法一勞永逸解決此類問題……

於是案件所有的程序正式結束的那個周末,司寇大力鼓吹邢儀非跟他出去度假。邢儀非麵有難色,因為今年曠的工實在太多了。後來兩人各讓一步,連上周休加三天假,一共五天時間可以排出來。

“我們去看楓葉吧!”司寇永遠是兩人中比較浪漫的那一個,“去國家公園玩!上次走馬觀花,這次可以慢慢來。”秋天的國家公園景色絕倫,是他特意挑中的地方,那裏非常適合製造某種神聖的浪漫氣氛。

“好。”邢儀非說,眼中閃過向往的神色。一定會很開心,她想。

第二天早晨,因為邢儀非的賴床,沒吃早餐沒看早報,兩人手忙腳亂拎著旅行袋就往外衝,班機是不等人的。剛剛踏出電梯大門,眼前就光芒亂閃,鎂光燈劈裏啪啦像燃爆竹,無數記者向他兩衝來,舉著各種標簽的話筒蜂擁到他們眼皮底下,連珠炮般的問題劈頭蓋臉地轟下來。

“有消息說你們兩位是戀人,這是事實嗎?”看他們同居同出,逮個現行!

“請問你們現在要去哪裏?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拎著旅行袋穿著跑鞋,莫非要去度蜜月?

“司寇律師,你同邢檢的戀情始終沒有公開,為什麼?是共同決定還是有其他原因?”這是寫出“有同情心的憂鬱男人”的那位記者。

“邢檢,你擔任檢控官時司寇律師為被告辯護,請問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這是《法律周刊》。

“邢小姐,作為億萬財產惟一的繼承人,你已經決定選擇司先生作為終身伴侶嗎?”這是《財經論壇》。

兩人不知所措,一臉迷茫,有人舉起今日早報的頭版。

女檢察官心有所屬億萬財產花落誰家

以司寇的鎮定過人與邢儀非的不動如山,此時也隻能落荒而逃,返回公寓關緊大門,麵麵相覷。

他們終於沒能趕上預定的航班,大約在差不多的時間裏,登機坪上,Sally對遠方揮揮手上了飛機,皮包裏有一張媒體支付的大額支票。她要去度假以擺脫沮喪心情……Sally終究是現代女性,理智冷靜敢作敢為的會計師!

邢儀非家財萬貫,邢家的財產多為幕後控資及不動產,台麵上非常低調,一般也不為財經界以外的公眾所熟知,因此雖然她是巨富的惟一繼承人,但出名卻在於她是檢察官。然而這次受戀情連累,這樁新聞終被挖掘出來,大肆炒作之下,公眾心目中再次上演“麻雀變鳳凰”的性別倒錯版。司寇做律師是很有名,而現在讓他更有名的是他距“財富”這個詞兒僅有一步之遙,甚至有專家開始討論如果兩人離婚司寇能拿到多少贍養費……當然前提是他們結婚的話……

兩人的度假計劃遭遇重挫半途夭折,隻好悶在家裏過周末。邢儀非本來還有一點在意司寇的反應(應該沒有男人想被看做吃軟飯的吧……),然而看到他拿著報紙捧腹大笑的樣子,她立刻收起萬分之一的擔心。這人臉皮是銅牆鐵壁,她再度確認。

“Allen,”司寇抖一抖報紙,“你要養我啊!這可是萬眾期待!”

邢儀非冷笑,“之後一腳踢掉,這也是萬眾期待。”她非常之惱火,因為隻要外出露麵總會被記者圍追堵截,她本就少少的耐心已經完全用光了。她現在準備明天拉司寇上柔道館泄憤。

“Allen,”司寇正經地說,“我知道這件事很頭疼,現在有一個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辦法,隻要你肯配合。”

“你要人間蒸發?”她問。一勞永逸地解決……

“我們結婚吧。”她為什麼一定要那麼暴力呢?和平的方法不好嗎?

邢儀非看著他,不說話。司寇扔下報紙站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Allen,本來我準備這次度假時求婚的,戒指也準備好了……”他頓了一頓,“Allen,嫁給我,好嗎?”本來準備好的大段的精彩求婚長句,事到臨頭衝口而出的居然是如此貧乏無味的語句,司寇恨不得劈了自己。

邢儀非張了張嘴,眼睛劃過明亮的弧線,隱隱有寶光流轉。司寇屏住呼吸,心跳停止,表情肅穆到悲壯。

“好。”

Happyeverafter!

尾聲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同樣因為邢儀非,司寇幸福得要飛上天,另一人則痛心疾首恨不得跳樓,不,正確說法是把司寇踹下去!——此人便是F·Mcbean,邢儀非的老板。

邢儀非的首席檢察官之路本來形勢極好,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刻爆出她與律師的隱秘戀情,在某種程度上涉及司法公正的疑問。雖然F·Mcbean相信她絕對公私分明(朱勝倫一案勝訴就是最好的證明),但州政府辦公室最終沒能通過他的推薦。

麵對非正常原因的意外失敗,邢儀非本人倒顯得若無其事。她是永遠向前的人,這次失敗了,沒關係,她會再來。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這種已成信念的自信正是邢儀非之所以成為邢儀非的原因所在。

這天F·Mcbean數星期以來頭一次顯得心情很好,走進邢儀非的辦公室,高聲宣布:“邢,好消息!”

邢儀非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他,老頭子一臉喜氣洋洋。原來州政府空降首席檢察官人選出了岔子,中途夭折,因為時間上已經來不及,隻好要求F·Mcbean的退休計劃推後八個月,八個月後重新確定人選。這次,他說什麼也不會讓邢儀非錯過!

邢儀非點點頭,也很高興。這時F·Mcbean想起他剛進門時邢儀非好像在微笑。他當她上司十年,此類事絕無僅有,大惑不解。

“邢,你剛才在笑?”他難得問下屬這麼白癡的問題。

邢儀非抬起頭,她從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在辦公室裏感情外露,但是,她的確在笑,“我要結婚了。”

“什……麼?”F·Mcbean大驚失色,拍案而起,“邢,我可要先說清楚,未來一年,你結婚可以,但婚假想都不要想!”這麼關鍵的一年,他鐵了心連一小時假都不會批!

……

“什……麼?”司寇大驚失色,拍案而起,“Allen,那老頭到底懂不懂什麼叫人道!我們的蜜月假期怎麼辦?”邢儀非打了個哈欠,準備去睡覺,同時不負責任地聳聳肩,一丁點兒思考的意思都欠奉。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