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我的那些花兒(3 / 3)

忙碌中,她不忘替隱選書:“隱,喏,桌上這一堆全是你用得著的,你慢慢看慢慢練。”

隱從書架中探出頭,往桌上一翻,欣喜地叫:“墳妹妹,你怎麼知道我想找這些。”

“嘁,就你那點腸子彎彎繞,我還看不出來。你抓緊練那些法術,我繼續篩。你,黃花魚,叫人送點茶水點心來。”

淪為茶水小廝的蒲皇瑜毫不介意,得令而去,待他和侍衛從良提著點心盒子進來,隻見隱盤腿坐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詞,碧落則倚在書架邊,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影影綽綽照在他們身上,那種靜謐和諧讓人有種不在塵世的錯覺。

雖然他看書速度不及碧落快,但好在他從小就在這裏看書,大部分的書他都讀過,隻有第三列的書,水仙不讓讀,說這些書要一列一列看,循序漸進才能使功力逐漸加深避免走入歧途。所以,他讓碧落和隱從第一列看起,這一列全是水仙開發天心石的能力時所使用的招術總結以及水仙自己的修煉日誌。

天色逐漸暗下來,碧落和隱仍沒有罷休的意思,蒲皇瑜隻得又充當了掌燈人。

天心院向來是宮內隱秘之地,被水仙設了結界,隻有屈指可數的幾人可以自由出入,那些可供使喚的宮女根本不得門而入,所以隻好委屈蒲皇瑜這個閑人來侍候石男石女。

碧落把第一第二列的書全部“掃描”到腦中後,伸伸懶腰,終於想要歇一歇。

待她看到優哉遊哉自斟自飲的蒲皇瑜,忍不住問:“喂,黃花魚,我怎麼看你整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你現在病也好了,是不是也該銷病假回去憂國憂民了?”

蒲皇瑜往躺椅上一靠,雙臂環胸,為自己打抱不平:“落落,我憂國憂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誇,我才閑了這麼幾天就被你當作不務正業?今年我已當了九個月皇帝,剩下的三個月歸大哥。皇帝也有休假的權利吧?聽說你們那裏一天隻工作四個時辰,連續工作五天後還能休息兩天,除此之外,一年還有七八天的年假,如此算來,我一天工作八個時辰,九個月相當於你們的兩三年,所以,我若是休息三個月,應該不為過吧?”

話可真多!不在其位,就沒有在其位的氣質嗎?怎麼越瞧,越覺得他像鄰家阿牛?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他很平民很親切,她喜歡。因為喜歡,所以他多了個家常外號“黃花魚”。若是他換回皇帝的祥雲袍,高高端坐在廟堂之上,她可不敢胡亂造次給偉大皇帝起外號。

見她小嘴一邊“吧嗒吧嗒”吃點心一邊“吧嗒吧嗒”說話,點心渣沾在嘴角落在衣襟灑到地上,吃相仍像個不諳世事的三歲小囡,蒲皇瑜眸色溫柔,很自然地伸手拂去她嘴角的點心渣,再順勢拿手背探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體溫已經回升。

以前似在哪本書裏看過天心石也曾有過結冰現象,她的結冰,是利還是弊?

碧落冷不丁被他燙人的溫度蟄了一下,手上點心灑了一地。她惋惜地盯著地麵,噘著嘴叫:“喂,黃花魚,浪費糧食會遭天打雷轟,你別碰我。”

不解風情。

蒲皇瑜瞟瞟她恨不得把點心從地上拾起再送入口中的掙紮表情,縮回手,從身側的盤中拈起塊點心塞進她嘴裏,問:“你剛才在書裏可有讀到關於天心石結冰的記錄?”

“天心石結冰?跟我這天眼石有什麼關係?你擔心我也會結冰?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克星是火。當初我夾著火球墜落下來,又被媽咪誤當成燭台,我最怕火了,所以生性貪涼,越涼我越開心,你就甭瞎操心了,我好得很咧。”

蒲皇瑜沉默不語。他記得天心石結冰是弊大於利,不知水仙用了什麼方法破了冰。

但願天眼石和天心石不一樣。

自從進了天心院,碧落和隱足足有十天沒從裏麵出來。

兩人求知若渴,恨不得在一夕之間就把水仙修煉多年的法術全部掌握。

蒲皇瑜既已入宮,蒲桑榆自然不容他閑著,各種事務不時呈報過來,他隻得返回禦書房和蒲桑榆共議朝政。隻是,每到用膳時間,他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帶著從良和食盒來監督兩個廢寢忘食的“神石”吃飯。

長久以來,蒲皇瑜都以旁觀者的身份默默觀察碧落,但這幾日相處下來,他想要參與碧落“石”生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他希望她不要拿他當外人,他希望他是那個能讓她放心撒嬌使蠻不講理的對象,他希望她不要因為他是皇帝就把他推拒在外。所以,每次去天心院前,他總會脫下朝服,換上便裝,生怕因為一套衣服就讓碧落對他再生抗拒之心。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生出了男女之情?

從看到她畫像的第一眼起?當初雲岫把畫像交給他,他不以為意,看到蓮的信,他一笑置之。若論女人的美,母後就美得絕色生香無人能及。畫像中人與母後比起來,美則美矣,可在他眼中,隻不過是一片薄薄的紙,看過之後就束之高閣。若不是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或許他早就想不起畫像中人的模樣。

見到三歲時的她,粉雕玉琢精靈古怪,他突然對父皇的“催婚令”不再反感。如果能有個這樣的小囡當開心果,那娶個女人回來傳宗接代似乎變得可以接受。看她晃著小胳膊小腿兒說著一些隻有成年人才可能說出的話,他總有種錯覺,覺得她已成年,所以他很難自已地把她當作成年人對待,隻是一惹她哭,看她哭得分明就是個孩子,他又會亂了方寸,暗笑自己怎麼和一小囡過不去,實在有違他一貫風格。待從風晴嘴裏知道她就是碧落,蒲皇瑜不禁啞然失笑。

早知道蓮會開玩笑,沒想到開這麼大一玩笑。等碧落長大成人,他就成老頭兒了,哪可能娶她,光用想的就感覺自己在作孽。更可笑的是,他不過是稍微過問一下,那丫頭竟然扯出什麼靈魂穿越什麼銀河什麼天上那顆星來唬弄他。她難道忘了雲岫是從哪裏把香君和莫姑娘帶到東來國的嗎?編個謊都編不圓,裝可憐倒是裝得挺像!當皇後很委屈她?看她避他如瘟疫,死活不願與他“相認”,他向來恬淡的心竟隱隱生了怒氣。

令他沒想到的是,一個三歲的小家夥兒竟然會失蹤。小胳膊小腿兒的,能從戒備森嚴的將軍府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難不成是被蓮召回去了?或者,出了意外?虧他破天荒地派從良去明察暗訪,可她就似在人間蒸發了般,害他時常在夜裏望天,妄想找出天上最亮的那顆星。

終於,她現身了,出現在春滿樓,多了個奇怪的名字“公主墳”,還多了個保護神“公子隱”。隻一眼,他就覺得那個裝扮成“獨眼龍”的假男人有點不對勁,可又覺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聽到風晴說什麼時空門客棧的絕色兄妹以魔術設賭大賺特賺,他第一反應就是“碧落”,隻是她是怎麼在短時間內長大成人的?到底,他錯過了什麼重要信息?

在將軍府門口,畫像中的絕色女子似完全不認識他,款款地答:“公主笑見過黃公子。”那坦然的表情和以往碧落見到他時的閃躲回避完全不同,再看“獨眼龍”公主墳僵著身子如臨大敵,倒是像碧落麵對他時的樣子。他越發確信掩蓋在獨眼龍妝容下的臉是畫像中的臉,但公主笑又是怎麼回事?易容能高到這種境界?

去了時空門,聽雙喜講了公主墳的事,再看到三綻的信,蒲皇瑜更加確定“公主墳”就是碧落。看她躲他躲成這樣,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他好歹是一國之君,多少女人想入主後宮而入不了,她卻是有多遠躲多遠。他有這麼討人厭?自登基以來,他這皇帝在國人眼中可是明君,臣民擁戴,國泰民安,崇拜他的人不少,討厭他的人不多,而她似乎是不多的人中的一個。

既然他不討喜,他也不會強人所難。反正,不過是蓮開的玩笑,他何必當真。

隻是,她到底是如何在短時間內由三歲變成十八歲?

直到某天,雲岫從沂炎島送信來,在信末有行香君的小字“碧落是天眼石”。看到這幾字,蒲皇瑜茅塞頓開。

天眼石?令水神官抱憾終生不能擁有一枚的天眼石?蓮在海邊沙灘上撿到的天眼石?鑲在九重天上五千年脫落一次的天眼石?能通曉人性,能幻化成人形的天眼石?碧落?

蒲皇瑜當即衝到天心院,在水仙的書架上翻找,終於找到一點點關於天眼石的記錄。

據水神官講,天眼石因為飲了蓮的血,隻聽蓮的使喚,水神官為了得到一天和天眼石獨處的時間,以消耗數年道行讓蓮變年輕一歲為代價,才對天眼石有了寥寥數字的了解。據水仙的判斷,天眼石的能力是不可知的,隻要它願意,它可以變得要多強大就有多強大。

娶一塊精靈古怪的靈石當皇後?再生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囡女兒?

光是想想就覺未來人生會很豐盛,不會寂寞,不會冷清,嗬,他,也可以像其他兄弟們那樣擁有來自異界的心中至寶嗎?

一直以來,當皇帝都不是他本願。

自從得知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在成年後會遇見他們來自異界的命定娘子,他就豔羨不已。

兩年前,在父皇壽宴上,他看到了宇文三兄弟的掌中寶,看到他們眼中隻有她們的深情,他不禁想起曾祖母。

外界以為他的曾祖父(開朝皇帝)和曾祖母(開朝皇後)是壽終正寢,其實是曾祖母攜著曾祖父回了她的故鄉,據說是一個叫香格裏拉的美麗神秘的地方。

是不是因為曾祖母來自異界,所以,他們兄弟都必須娶異界女子才能幸福?

如果他作為皇帝必須守在東來國,那蓮給他送來碧落,是不是就給他送來了幸福?

這會兒,他坐在碧落對麵看她坐沒坐相吃沒吃相,幸福感在心裏一點一點暈染,是那麼平實和豐盈。

原來,幸福是這麼簡單嗬,隻要能看到她,聽到她,就是幸福。

這,就是愛情?愛情,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要不要告訴她那個消息?

燒烤會上,她聽風信說要出征,神色失常,唱那麼哀傷的歌,眼淚一顆顆掉下來,落在他手心,滿掌冰涼。她要是知道信明天就要領兵出發,會不會再哭一場?看到她為別的男人掉眼淚,他還真不是滋味。但又能如何,誰讓她遇到信在前,當時信那麼寵她護她,而他除了嚇唬她惹她哭外,似乎什麼好事也沒幹。

碧落吃飽喝足後,見蒲皇瑜欲言又止的樣兒,問:“黃花魚,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說吧。”

“對你是壞消息,對我可能是好消息。”

“是不是信哥哥明天就要出征了?嘿,情敵遠走,對你可真是好消息。”

聽到“情敵”二字,蒲皇瑜心情大好,看來黃花魚已和風信子處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碧落往椅背上一仰,嗤道:“黃花魚,拜托你收斂一下,司馬昭之心不必路人皆知。唉,沒想到我碧落自毀形象後還能讓皇帝老兒迷上我,唉,不信命都不成哪!”

看到她那種“吃定你活該”的樣兒,蒲皇瑜甘之若飴,捏著她鼻子誘哄道:“要不,就當回皇後試試?不滿意再退貨?聽你媽咪說有什麼《婚姻法》,結婚後夫妻財產共享,如果嫁給我當皇後,那可是半壁江山,要不要?”

碧落忙從椅背上坐直,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叫:“好你個黃花魚,我算是知道為何有紅顏禍水了,全是你這樣的皇帝給慣出來的!你知不知道君無戲言,這種半壁江山的話也敢說出口!”

蒲皇瑜搖著扇子優哉遊哉地扇兩下,臉上的微笑讓碧落想伸手把它揉散,隻見他清晰地重複道:“君無戲言,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碧落座不住了,氣呼呼地從椅上站起來,叉著腰罵:“昏君!十足的昏君!出去別說我認識你!哼,想害我成千古罪人,其心可誅!”

“落落,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成為千古一後!”

“嘁,我還千年妖姬咧!懶得理你,你要是很閑就給我帶路,我要去給信哥哥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