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卿書神色驀然大慟,易珩到底是為何意他忽然看不分明了,他多番詢問答案之時易珩顧左右而言其它,他已然看開毫無防備之際易珩又拋下話餌引他上鉤。
卿書盯著易珩的背影良久,他未作多餘的解釋,白衣從風,縹緲若仙,漸行漸遠,卻篤定這一回自己一定會寸步不離地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各懷心思,身畔如織遊人都作了雲煙過眼,不知走了多久,行至長街另一頭,酒肆金字招牌在望,卻不知何故酒肆門前有熙攘人群圍作一圈評頭論足。
易珩眼風略略一掃,當即發現了那堆人群裏正探頭探腦的青稚少年,身量不高,眉眼靈動討喜,看熱鬧的同時還不忘將手裏的糖糕掰扯碎了往嘴裏塞。
酒肆之前有一打酒老兒見眼前這位俊俏公子停住觀望,想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好奇看熱鬧,遂搭腔道:“公子還是不要上前為好,這瘋女人賴在零陵鎮上數日了,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憑地晦氣。”
“哦?”易珩含笑應聲道,“那遣人趕走便是,老丈何故歎氣?”
老兒回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這瘋女人隨身帶了一卷破爛草席,草席裏裹挾的屍身分明已死去多時,她日日跪在鬧市之中啼哭,一日換個鋪麵,趕也趕不走,附近店鋪的生意因為她都冷清了許多。”
“那就沒有人報官嗎?讓官府出麵想必是能夠解決的。”
老兒搖頭道:“官府來人看過了,勸了兩句無用便走了。世道不好,誰也不願兜搭這種麻煩事兒。”他上下仔細打量了易珩一番,見他談吐大方衣著不凡,想了想又道,“那女人瘋瘋癲癲了好幾日,今日花燈會倒是意外說了幾句人話,我瞧公子出身富貴,要實在感興趣可以上前瞅一瞅,但萬萬不可近身,小老兒就先告辭回家了。”
“多謝老丈。”易珩抬袖作揖,眸中細碎光芒微不可察一閃,視線便越過重重肉身,落於熙攘人群之內。
那女子一身素縞,蓬頭垢麵,佝僂著身子伏在地上哭。她身前一卷裹屍草席,已隱隱散出腐朽的味道。
易珩凝神去聽,那女子哭得咿咿呀呀,翻來覆去模糊地念著一個名字。
“易郎,易郎……”
身後熟悉的腳步聲漸近,他轉身與卿書眼神對上,那目光之中的惻隱動容讓他心神一蕩,不自覺湊上前去:“在想什麼?”
卿書目光飄得極遠,聲音亦極淡極輕:“六道死生輪回,故有前生後世,她此生伶仃孤苦漂泊無依嚐盡世間苦厄,來生應該可以享世間一切富貴榮華投身一個好人家罷。”
“也不盡然。一切有情,皆以諸欲因緣,自作自受,前世因後世果,人或者神,都逃不過。”
他將卿書臉上神色變化一一融進眼裏,輕聲笑了下,朝著熙攘人群走了幾步,白玉橫笛不偏不倚地敲在藍衣少年的腦門上:“給爺讓個道兒!”
藍衣少年唉喲一聲捂著腦門跳起怒道:“哪裏來的兔崽子,連小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