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剛剛“出道”的時候,有一次一起去天津跟當地電視同行交流,現場有人問我們倆,是不是會暗自較勁,爭當央視所謂“一哥”?
記得當時我們倆相對一笑,共同果斷地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從那之後的二十年裏,我們做到了當時那個承諾。二十年裏,我們有過較勁,有過相互比拚,甚至像2004年那次,因為各自欄目選題爭執不下而紅過臉,但那些都是新聞和主持業務意義上的較勁。
到今天為止,不論是香港回歸報道,還是伊拉克戰爭;不論是我采訪了幾百個國家元首政府首腦,還是他在各種場合針砭時弊,縱論天下;更不論是他多麼“紅得發紫”,意氣風發,而我又怎樣處處碰壁,消沉低落,我們都會真心為對方的出色喝彩,為對方的失落而不平,為對方的痛苦而悲傷,為對方的思考而共鳴。
在我和白岩鬆心目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一哥”,更不存在爭風吃醋,相互“挖坑”,你死我活。我們之間有的,隻是兩個中國新聞人,對新聞和人生共同的探索、追求與不甘,以及戰友般的惺惺相惜。正是因為如此,當2003年我抗命重返巴格達的時候,才會第一時間想到讓他去替我為領導求情,允許我們繼續在伊拉克報道。若幹年後,當他在送給我的書上寫下“老哥,為你平反!”那幾個字時,我明白,這些年來,白岩鬆了解我內心的委屈、掙紮與不甘。
當然,這些年,白岩鬆的心中,也時常湧動著對理想的上下求索,和對現實的無奈與憤懣。相比之下,最近這些年白岩鬆在央視內外,依然保持著比較高的“出鏡率”和知名度。他不僅主持著兩檔固定播出的欄目《新聞1+1》和《新聞周刊》,而且央視的各個大型直播和重大新聞報道,也都有他的身影;而在社會上,他被看作是意見領袖式的人物。一度,網上還在盛傳所謂的“白岩鬆語錄”(他自己辟謠說,那個語錄有一大半都不是他說的)。
但我知道,這並不是他所追求的。他並不在意自己每周主持多少期節目,出多少鏡頭,也不會得意於壟斷央視所有的屏幕(那在現在也是不可能的)。他的心中,新聞的價值和社會效應,是第一位的追求。為此,他會頂住壓力,毫不留情地在節目中質疑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甚至大罵某教授為“腦殘”。因為,他認為,那是他作為一個新聞人,一名央視主持人的責任。
在他看來,在當今中國這樣一個“大時代”,我們的新聞,我們的電視,應該跟得上這個時代的步伐,而不是被這個時代牽著走。就像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那樣,我們這些人更希望坐在曆史上演的前排。
白岩鬆比我小五歲,在我眼中,他就是個小兄弟。大概五年前,我的頭發就開始花白了。剛開始是一根兩根的白發,後來就如雨後春筍,一片一片,滿頭的“雜毛”。為了上電視,當然也為了那點可憐的虛榮心,我隻好咬牙染發。
幾年前,看見他寫文章感歎自己白發上頭。當時我還不以為然,認為這個小兄弟肯定是看見幾根白頭發就多愁善感,少年不知愁滋味。前不久,在一次聚會上,我無意中發現他的頭發的確已經大片花白了。
我不禁感慨地說:“兄弟,你也白了?!”白岩鬆答道:“是啊,早白了。剛開始我還拔呢,後來就拔不過來了。算了,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