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瞬息浮生 薄命如斯 低徊怎忘(1 / 2)

她用打火石對擦了幾下,點燃了爐火,小小的紅泥爐子上頓時泛出一圈淺藍色的火苗。她將藥罐放在火上,小心扇著火,等藥煎好。

她睜大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爐火,她手裏的餘錢已經不夠叫她再浪費一罐藥了,上一次,她煎藥時睡著,待醒來時,藥便煎焦了,隻能倒掉。

父親已經病了半年有餘,替父親治病花去了太多銀兩,她家本是平凡人家,日日有出無進,立刻就捉襟見肘起來。她心急如焚,卻要強裝笑顏照顧父親,還要一分錢當兩分花,於是迅速消瘦了下去,昔日圓潤的臉龐凹陷了,顴骨突了出來,她自己覺得是很難看的,但已經無暇顧及。

寧戚也已經離開三個月了,她在爐前一麵熬著藥,一麵想起寧戚走時的情形。

臨行前的那個晚上,她替他熨衣服,用那樣的方式熨衣服是頂難的,得先將衣服浸得濕透了,又將燒熱了的木炭放入平底水勺中,用鐵鉗夾著水勺,慢慢沿著衣服的紋路熨過去,隻聽到“滋”“滋”的聲響,騰起無數白色水汽來,混著木炭燃燒的氣息,嗆得她一陣陣咳嗽。

已是冬天了,極寒冷的天氣,她咳得胸口生疼,扭頭望著桌上一燈如豆,心裏卻有些微的溫暖,她是在為寧戚,為她愛的男人,做一些瑣碎事情。

寧戚半夜醒來,下床趿拉著鞋,見她用手擋著嘴,時時咳嗽著,便走過來,從身後環抱住她。

她側頭笑道:“仔細衣服燒焦了!”

他低頭吻她的發,她扭頭嗔道:“癢!”

寧戚沉默著,突然一顆淚珠從他眼裏溢了出來,重重砸落在她麵前,在熨鬥上騰起一點白煙,轉瞬便逝了。

窗外有濃得化不開的漆黑夜色,遠處天際卻隱約透出一縷灰白來,仿佛馬上便會天亮一般。她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將臉緊緊貼在他懷裏,道:“寧戚,你別走。”

他的十指緩緩劃過她如水的長發:“那你爹爹的病怎麼辦?我們快沒有錢了,我得出去掙錢。”

她身子一顫,她曉得這世間種種,她無能為力,隻是那樣不舍,她似小孩子一般,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放開。

他道:“倩兒,我要去帝都,我要打一個天下給你,等我回來。”

她努力又努力,才終於點了點頭,道:“好。”

他便這樣走了,便再無一點音訊,日子一天天過去,家裏銀子全換成了藥,大碗大碗給父親灌下去,父親的病情卻毫無起色。

她為了節儉,便一再克扣自己的飲食。隻有一次,她實在撐不下去,她沒想到會這般疼痛,那種劇烈的痛楚,令她將嘴唇都咬破了,依然忍不住發出聲來。於是她在替父親留著的雞蛋裏,挑出一個來煮。熟雞蛋卻又有一股難言的腥,她於是衝出門,伏在籬笆牆下,大口大口吐著,末了,依舊懷抱著寧戚留下的那隻竹筒躺到床上。隻有那竹筒中透出的溫暖,可略略減輕一點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