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工頭圓盤一般的大臉笑嗬嗬,慈祥無比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齊樂,就像看著自己的親孫兒。
齊樂簡直毛骨悚然頭皮炸裂!自個兒活了十三春秋,哪裏享受過這般禮遇?
平日裏大工頭可是高高在上,權柄之重威勢之大,所有工人都畏之如虎,就連“說一不二”鮑二工頭,在這位大工頭麵前,也隻有點頭哈腰當哈巴狗汪汪汪的份兒。
自己,哪裏擔得起大工頭的熱切?
“大工頭,我……”齊樂想了半天,想不出該說點什麼。
“齊樂兒,嗬嗬,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有韌性,心性也好,你要知道,我老早就很看好你的!”
“我呢,本打算再磨礪你兩三年。”大工頭撫摸著臉上的八字胡,巴拉巴拉繼續說道:“本來呢,我是想等你長大一些,再委以重任。但是,齊樂兒你行呀,是金子哪裏都能發光,這次你臨危不懼,挺身救主,真是好樣!等你養好身子,老夫就對外宣布,任命你為磚窯坊的小工頭。”
齊樂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是哪一出戲!
自己何德何能?
可以當工頭?
齊樂艱難舉起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
真疼!
“嗬嗬,齊樂兒啊,先給你吃一顆定心丸,鮑宗那家奴大逆不道,膽敢謀弑少主,現在已經被梟首分屍,你不用擔心那個惡人再欺辱與你了,好好養傷,將來,鮑宗的位置就是你的。”大工頭完全沒有把齊樂的動作看在眼裏,自管自顧說著。
齊樂在雲裏霧裏蒸騰了好久,大工頭終於起身告辭,留下齊樂自己獨自看著床頂絲綢交織的帷幕。
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樂腦中一團漿糊。
……
關閉房門,大工頭收起笑容,回複一臉陰鶩,濃眉結成團,好似兩根惡心的毛毛蟲。
兩個虎背熊腰的精壯漢子跟在大工頭身後,神色甚是恭謹。
“大哥,何必和這賤種多廢話,要做什麼隻管吩咐下去,難道他還敢不照辦?”一人低聲說道。
大工頭重重哼了一聲,開口道:“你不懂。”
而後也不願意多解釋什麼,隻是埋頭往前走去。
“最近少東主在坊內,你們這些人都給我收斂一點,鮑宗那個白癡已經被少東家責令分屍了,我身為大管家有馭下不嚴識人不明的罪責,鮑宗惹出的一檔子事情我都煩不過來,你們千萬不要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大工頭斥責道。
兩名大漢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還有,這段時間,提高一些工人的生活質量,該法的工錢也不要克扣了,我不希望這些賤民在這時候鬧出什麼亂子來。”大工頭又吩咐道。
安排完這些事情,大工頭示意手下人下去,然後自己獨自在迷宮一般的宅子回廊裏踱步。
有些事情,張大工頭需要獨自想想。
想清楚。
張大工頭名叫張富貴,但隻有張大工頭自己知道,自己不姓張,也不叫富貴。張姓是老東主賜姓,富貴是老東主賜名,至於自己本該姓什麼,誰他娘知道?
張富貴八歲拜入張家為奴,大半輩子都在彎腰屈膝伺候家主,好生不容易,才博得個姓氏和出生。
在沉柯島,張富貴極盡榮華,這都是幾十年為奴為馬換來的。但張富貴也知道,在慶宿的張府本家裏,二進宅邸的偏房柴屋邊,養了一條花眼大狼狗,名字無獨有偶,也叫張富貴。
後來大花眼狼狗張富貴偷吃了主人家的臘肉,被二宅的管事命人杖斃。但沒多久,柴房邊又多了一條白眼兒大狼狗,名字還叫張富貴。
這種事情,本不該橫跨兩座空陸,傳到遠在沉柯島的大工頭張富貴耳朵裏,但這事情偏偏就傳來了。
張富貴明白得很,張家深似海,自己不過是張家一條狗而已,分量是不夠瞧的。
弄清了自己的分量,就該擺正了自己的態度。
擺正了態度,很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所以呢,張富貴想到廂房裏躺著的齊樂兒,此人既然得了東主的青睞,自己不妨就親近一些,也算投東主所好。
……
張家重金購買的秘製金瘡藥效用十足,齊樂才將養兩日,身上的皮外傷便逐漸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