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除了出生,這也許是她人生中起床最早的一次了,平時她都是從大中午才開始新的一天。她說白天活動容易讓人引起恐慌情緒。
我注意到她房間的窗戶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勤”字,每當我顯得等不及時,就默默地看它一眼。不知何時起,我對女性的房間格外敏感,總試圖從一些微小的細節去捕捉她們的性格、心理、私自情緒等。
到達綠色廣場時,小小的廣場上有很多裝扮“專業”的、正待出發的徒步青年和拿著收音機在此晨練的老人。他們都很享受這樣安靜的清晨時間。思維記憶庫裏瞬間想起小時候在山林裏自由穿梭的那些畫麵,不由對眼前這些拿著“拐杖”的年輕人抱以不屑的一笑。
走吧,上山,去清洗自己,去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我們都難得逃開世俗欲念
在喧鬧、混雜的生活中,你應該與你的心靈和平相處,盡管這世上有很多假冒和欺騙,有很多單調乏味的工作,和眾多破滅的夢幻,它仍然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此文於1692年鐫刻於巴爾的摩聖保羅教堂
沿著僻靜的林間小徑,投入自己的身體與精神,懷著一顆質樸純真之心,於氧氣中回歸自然怡得。我無法想象人們將煩惱帶進森林,那是一片靜默之地,是能將自己短暫放入空寂狀態的場所,忘記物欲價值觀和時間感。
我們進山的第一個地方叫老和山。它正處於西湖的反麵,是所有山脈裏延伸至最北的起點。登上山頂後,可遠眺西溪濕地、黃龍體育中心和西湖一角,也可觀看、觸摸、嗅聞綠色的樹,有別於城市馬路的味道。
從古蕩這條小路向上時,山勢較陡,耗損體力。還沒爬上幾步,就感全身發熱,汗液開始湧動。
走到半山腰,終於忍不住停下來脫掉外套。瞬間覺得出發時多穿的這些衣物成了一天的負擔,而我還背著一個相機和一個雙肩包,這哪像一個戶外客?其實,我和大多數在城市生活的人一樣,難得親近森林,也難得逃開世俗欲念。
那個女攝影師朋友居然選擇了輕鬆出行,出奇地沒有帶上被她視如生命的相機。
上山的過程中,不停地遇到從荒原下山的人,做著與我們相反方向的事。
從老和山再沿山脊線走,路較平坦,視野開闊,正好可以借機喘息一下,給身體來一次深呼吸,打通沉封的脈絡。有時,我習慣於讓別人先走,待休息足夠後再瘋狂地去追趕別人。或者自己獨自先行。
總之,就是不喜歡擠在大眾群體中。
隨著進山時間越來越長,我們也慢慢走到了山林深處。這時,離城市很遠,再也聽不到車流聲。保持靜默。不過,我的電話鈴聲不斷響起,傳來的都是那些凡日裏的煩惱。後來索性關掉了手機,也一並拋除那些瑣事牽累。
希望這徒步的一整天時間裏,隻有樹木、情緒、腳步聲。
偶爾會在叢林深處呼喊一聲,驗證著自己的存在,也想與大山進行一次呼應。好玩的是,每次你在這邊山頭叫喊,山的另一頭總會有人答應。我想,每個人其實都有一顆渴望回響的心。不管是對人,還是對自然,甚至是對動物。我們發出的每一個信號,都希望得到某種反饋。
因為沒有人真正地甘於孤獨。
往前走,一路幾乎都是沿著山脊線,像一輛地鐵一樣,依次穿過秦亭山、將軍山、美女山、美峰山等。再要進入略有山勢起伏的一段山林,有些幽深,完全看不到城市,加之天氣並不十分完美,感覺一直都在雲霧中。
山的另一麵是如同深淵一般的懸崖,人在山頂行走時,介於美好與恐懼的中間線。我們顫抖著雙腿站在懸崖邊合了一張影,畫麵就像狼牙山五戰士。
幸好路況較好,標誌清晰,沒有岔道,我們隻需沿著小道一心向前即可。
走著走著,身體也開始餓了。攝影師朋友在誇張地向同伴索要著食物。上海驢友打開背包,將所有食物和水攤在地上。我發現他是一個很有準備的人,水果、幹糧、戶外道具、簡單的醫藥包等,一應俱全。相反,我是個極不喜歡負擔的人,進山時水都沒帶一瓶。
他讓大家幫他消磨掉各種食物,以減輕負擔。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了幾個桔子,想起小時候爺爺一直教導我們,即使路過他人的果園被果子撞到頭上,也不可私自亂摘或輕易接受別人的施予。他說,這是一個人的德行。
看著手裏那幾個桔子,頓感分量重了起來。於是我一路忍受著口渴,也一路靠他的桔子在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