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你媽媽敢那樣,能那樣。她天不怕地不怕。”朱老師的心'青好像天上的太陽,瞬間燦爛。他於中的動作加快,把衣物洗完。
李昧的心情也受到他的影響,前所未有的明朗了起來。他捏著餃子跟在朱老師身邊,繼續打聽一些媽媽小時候的事。
從朱老師這裏,李昧所知道的媽媽是一個很有個性的鄉野丫頭。他隻要想到那個剃著光頭穿著裙子滿山野亂跑的小女丫是自己的媽媽,就忍不住想笑。現在的媽媽舉止優雅,難以想象她小時候的野樣子。如果哪天把這個秘密告訴爸爸的話,他會吃驚成什麼樣呢?
後來,李昧就常住大哼水那裏跑。他願意跟朱老師待在一起,聽他講些陳年舊事。
有時候,李昧把朱老師所講的話拚湊起來,試圖還原河流從前的模樣。盡避李昧很努力,但還是想象不出這條河曾經桃李芬芳的景象。
眼前這條日漸枯幹的河,獨有老樹相伴,難成風景。
李昧想到朱老師那一聲沉重而悠長的感歎:“農村發展起來,人們好像過得一日比一日好。可是,以前的好東西我卻慢慢地看不見了。”昧沒有經曆過朱老師的人生,自然難以真切體會他內心這番感受。但他感歎的那句話還是有一定的力度,能擊中李昧的心,讓他不由得去追想:曾經的那條河流到底有多好?曾經那些樹到底有多美?
“等它開花的時候就好看了。”朱老師多次這樣對李昧說。於是等李樹開花就成了李昧的期盼。
李昧開始覺得日子過得飛快了起來。不知不覺,已是寒假。老李樹己掛了花蕾,估計在天更冷一些時就會開花。
媽媽回來了,要接李昧回爺爺那裏去過年。還有一個消息,下學期李味可以回南寧上學了。李昧說等等再回。媽媽問他等什麼。他說等李樹開花。李昧和媽媽一起去看那棵李樹。媽媽摸摸老樹的皮,摸摸低下來快觸及地麵的枝葉和一些花蕾,感慨地說:
“已經很老了。”媽媽再次講述關於這棵樹的故事:
教她的王老師很會講故事,上他的語文課最有趣了。那時,很多貪玩的鄉下孩子都是被他的故事吸引才背起書包上學。他們甚至希望所有課都改成語文課。媽媽小時候住在學校附近,王老師在退休回家之前單獨找她,讓她幫'亡看護著學校的樹,不能讓別人砍。媽媽記住老師的囑托,把樹當成自己的樹來看管。後來,媽媽到縣城王力中學讀高中。她偶然在一個周末回來,發現家鄉已經發生驚人的變化,這所小學將路占去。所有樹幾乎被砍光。媽媽跑到河邊來,正好看到有人準備要砍這棵李樹。媽媽抱著樹不讓砍,砍樹的人也不敢強砍。後來,有人說路不會鋪到這河裏來,岸邊的那一排樹原本可以不砍,所以這棵老李樹才幸存下來。
這棵李樹喚醒媽媽更多兒時的記憶,每一個故事的片斷都深深地吸引著李昧,感動著他。但他仍有疑惑不解的事,就是去牛骨田尋找媽媽的童年足跡時為什麼找不到她所說的那份美。
媽媽隻是給他講另一個故事作為解答。她說,台灣有個作家叫三毛,她去了撒哈拉沙漠生活,寫了她在那裏生活的書,擁有很多讀者粉絲。她筆下所描寫的每一個生活故事都那麼的自然,浪漫,有夢的色彩。後來,三毛去世了。有一個人也重走三毛所走的地方,想去印證三毛的筆下所描寫的生活故事。結果很不相同。他看不到三毛看到的美,感受不到三毛所感受的美。因為他是他,三毛是三毛。
媽媽隻想借這件事告訴李昧,他應該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媽媽又跟李昧說,她的家鄉在有些人眼裏也許並不美,但在她看來卻最美。這棵老李樹,也許在別人看來很醜,但在她看來卻很美。因為她愛自己的家鄉,愛自己的老師和老師種的樹,所以覺得很美。
李昧問媽媽,既然那麼愛這棵李樹,為什麼沒聽她講過它,也沒見她寫過它。媽媽說,可能是因為太愛,反而不敢說、不敢寫,覺得沒有文字能表達得出來那種愛的感覺,隻好放在心裏用力地悟看,溫暖著。
李昧現在還不太能理解媽媽所說的話,但他相信以後會懂。
他們一起等,直到花開。一場細雨,連下三天,把整個鄉村淋得溫透。早春的雨水,有一種透骨的冷,卻又讓人的精神分外清爽。喝飽了雨水的李樹,在雨晴時,回報給陽光滿樹繁花。
後來,李昧回想在鄉裏讀書的那些日子,覺得有些感動隻能微微地裝在心裏,象春風,暖暖地放在心裏,像早間的陽光。
他知道,這就是收獲。他還知道,他的心裏長有一棵老李樹,一直會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