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井友理見研人假裝鎮定地推眼鏡,便“嗤”地笑了。
“你跟你父親一模一樣啊。”
研人驚訝地看著對方的笑臉。沒想到這個陰森的女人會笑。研人第一次發現,盡管她不施粉黛,卻很漂亮。
“去車裏談吧?”友理再次發出邀請,“裏麵暖和。”
可商務車貼了車膜,看不見車內,看上去不像是女人的車。車門仿佛隨時都會打開,衝出一群男人。“在這兒談就行。話說回來,那台A5大小的筆記本電腦怎麼了?”
“我可沒說A5大小哦。“
又犯錯了!又要讓阪井友理抓住把柄了。
“不過,我要說的,也是A5大小的筆記本電腦。”友理恢複認真的表情,“你父親的遺物在你手上,對吧?”
研人無言以對,張口就可能自掘墳墓。
“把那台電腦給我。”
研人思忖片刻,改變策略。“電腦確實在我手上,但父親說不能交給別人。”
“這是理所當然,畢竟電腦裏有研究數據。你自己應該也不會把實驗筆記帶出實驗室吧?”
看來阪井友理在研究機構工作好像是真的。不搞科研的人,不會提這種話。
“你父親他沒想到自己會死。”
這句話也不錯。父親的遺書並未以自己去世為前提,這相當古怪。
“我們的研究陷入停頓,請你務必將電腦給我。”
研人問:“父親在三鷹車站倒地時,是什麼樣子?”
阪井友理欲言又止,歪著頭斜眼注視研人。研人再次詢問這個身材苗條、長發及肩、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父親痛苦嗎?”
“我不知道。”
“叫救護車的是阪井女士吧?”
“不是我。”女人斷然否認。研人不相信。這個人絕對是最後一個跟父親說話的人。可她為什麼要離開現場呢?阪井友理應該是出於某種理由才匆忙棄父親而去的。
“我也是為了研人君好。”友理說,“把電腦還給我。”
“為我好?什麼意思?”
“我不能說。”
“那我也不能把電腦給你。”
友理沉默不語,眼神迷離起來,仿佛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研人不禁提高了警惕,等待對方回應。“明白了。”她淡淡地答道,大出研人所料,“那告辭了。”
對話驟然結束。友理快速返回車上,研人都來不及挽留她。
研人困惑地目送她離開。再多談一會兒,應該就能探明對方的身份。研人覺得車牌號碼或許能成為線索,便走上前去查看。但他驚得霎時僵住了。透過那輛商務車的後車窗,隱約可見一個人影。
除了阪井友理,還有人在車上。
研人本能地感到危險。友理將手放在駕駛席一側的車門上,轉過頭。黑暗中,兩道凶險的視線朝研人直射而來。
研人連忙後退,返回大學校園。圍牆之後車子漸漸看不到了,但反而增強了恐懼感。研人轉身快步走開,來到藥學院大樓時,已經不知不覺跑了起來。他一口氣衝上樓,朝同學們所在的實驗室跑。到了三樓走廊,他停下來,窺視樓下。沒有被追蹤的跡象。
到底是自己杞人憂天,還是剛剛虎口脫險呢?
研人打開門,進入園田實驗室。會議室裏,幾個女生正坐在沙發上其樂融融地喝著茶。從裏麵的實驗室裏,傳出副教授指導研究生和學生們操作實驗器具的聲音。
熟悉的畫麵令研人平靜下來,他掏出手機,給父親之前的工作單位打電話。現在還不到七點,實驗室裏應該還有人。
鈴聲響了兩遍,對方就接起了電話。“這裏是多摩理科大學。”
說話的是個男人。研人問:“濱崎副教授在嗎?”
“我就是。”
“我是古賀誠治的兒子,古賀研人。”
“是你啊。”對方好像想起了葬禮上有過一麵之緣的研人。
研人為自己的冒昧打擾道歉後,提出了問題:“我有件事想問您,我父親生前是不是在外部機構跟別人一起做共同研究?”
“共同研究?沒這事。”
“那您認識一個四十歲左右、叫阪井友理的研究人員嗎?”
“不認識。”
阪井友理果然在說謊。她到底是什麼人?想到這裏,研人不禁背脊發涼。
今後你使用的電話、手機、電子郵件、傳真等所有通信工具都有可能被監視。
難道自己的手機被阪井友理竊聽了?
“不過,”濱崎繼續道,“不知道是否與你的問題有關……古賀教授請了長假。”
“長假?”研人重複道,然後強忍住慌亂問,“什麼時間段?”
“一個月,到二月二十八日為止。如果你父親健在的話,明天就開始休假了。關於共同研究的事,我能想到的就這麼多。”
看來,父親真的要製造治療肺泡上皮細胞硬化症的特效藥。二月末開發出藥物,然後交給那個將要現身的美國人。“明白了。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哪裏,有問題隨時可以問我。”濱崎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研人關掉手機,但身上的那股寒意卻沒有消失。他一邊返回同學們所在的實驗室,一邊思考那個叫阪井友理的女人。她想要的隻有一樣東西,父親留下的筆記本電腦。不是新藥開發所需的機器,而是那台無法啟動的小筆記本電腦。
揭開謎團的關鍵,就沉睡在那台沉默的黑色電腦裏。那裏麵到底記錄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