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又有幾個大臣來到了朝堂,見到眾人,紛紛走過來。
老太監道:“回文相公,陛下龍體昨夜受了風寒,太皇太後惴惴不安,正在悉心照料陛下,所以今日,今日…”
眾大臣騷動起來,文天祥忙道:“陛下受了風寒,啊,要不要緊?”
老太監道:“陛下年幼,龍體欠安,老奴也著急的很。不老文相公牽掛,應無大礙。”
聽說陛下無礙,大家都安心了,朱華向老太監拱了拱手,問道:“老總管,這密信是何用意?”
陸秀夫插話道:“本相早已問過,老總管並不知情,他也不知道密信裏寫的是什麼。”
高仁傑神情凝重,像有心思,他對文天祥道:“文相公此去蒙元大營,可要多多保重啊。如今,哎,如今偌大的朝堂,竟然空空如也,連早朝都…,怎不叫人歎息。”
文天祥拱了拱手,道:“國難在即,人心離散,倒也在情理之中。眾位大人也請多多保重,天祥此去,福禍難料,太皇太後和皇帝陛下就托付給眾位了,還望眾位費心費力,保我大宋江山。”
高仁傑拱手道:“不勞文相公托付,世傑當肝腦塗地,為國盡忠。不過…”他搖了搖頭,像是如骾在喉,下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陸秀夫恭聲道:“保重,文相公,秀夫等你的吉音。”
其他人也紛紛說保重,文天祥一一謝過。
突然他轉過身子,麵朝龍椅,撲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眾人愕然,朱華趕緊上前扶起文天祥。
老太監已經泣不成聲:“文相公盡忠報國,天地可鑒,灑家定當向太皇太後稟告,昭示國人。”
陰鬱的清晨,整個朝堂沒有一絲生氣,龍椅上的金光也分外暗淡。
文天祥與朱華告別眾人,走出了朝廷,在他們身後,是無盡的惋惜聲。
義軍大帳內,尹士和麻士虎席地而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昨夜麻士虎幾次欲要出去,都被守衛攔下。依著麻士虎的脾氣早就動粗硬闖了,還是尹士攔住了他。
尹士明白,朱華這麼安排實屬無奈,義軍不能無人指揮。三個將領一同前去,當今時局混亂,萬一出了事,那麼義軍就是一盤散沙,死路一條。朝廷那些將領,沒有逃走的,不是主和派就觀望派,主戰的很少,指望他們實在是不靠譜。
尹士一直在揣摩起朱華臨走的那句話:“落難之時求人,乞降之後翻臉”,越想越覺得膽顫心驚。朱華跟著文相公起兵為國,一路走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臨安,以為朝廷會熱烈歡迎他們,哪知道朝廷裏奸臣當道,乞降之聲不絕於耳。很多人表麵上對文相公恭恭敬敬,暗地裏卻在使壞,鼓噪太皇太後乞降。太皇太後眼下六神無主,早就膽怯懼怕,皇帝年幼無知,朝廷一應大事全憑太皇太後做主,眼下派出文相公出使蒙元大營,明著是讓他去打探消息,與伯顏談判,暗地裏卻不知是不是把文相公往火坑裏送,好絕了主戰的將士們的念頭。
文相公這一去,明擺著做好了以身殉國的念頭,而朱大哥也是一副慨然赴死的氣概。如今把義軍交給他和麻士虎,其用意不言自明。如果任由麻士虎擅自闖出去,英雄氣概是有了,但那樣就是白白便宜了伯顏和朝廷的一幹投降派,搞不好義軍慘遭殺戮。
麻士虎是個勇猛之士,戰場上衝鋒陷陣難逢敵手,但是這些動腦筋的事,他卻是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尹士思前想後,明白了朱華的用意。他見麻士龍焦躁不安,走來走去,便按著他坐下,道:“士虎,朱大哥一片苦心,你我二人可不要辜負了他。眼下義軍處境困難,臨安城破城在即,你可不能衝動行事。”
麻士虎很不耐煩:“你要怎麼樣?幹嘛總是拉著我不讓我闖出去,我要和文相公一同去元賊的大營,殺他個人仰馬翻的。”
尹士道:“真要那樣,你是痛快了,兄弟們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麻士虎道:“我沒想過,也沒那個心情去想,這不是有你在想嘛。”
尹士道:“我是在想,如果我們都隨著文相公去了蒙元大營,如果伯顏翻臉,要把我們全扣留起來,我們拚死反抗,最後以身殉國,成就了大業。我們死不足惜,隻是我們死後,這些兄弟們要去向哪裏?你有沒有考慮過?”
經過這麼一提醒,麻士虎恍然大悟:“這,這,不是吧。我是想把朱大哥替換下來,讓我陪文相公一起去賊營。”
尹士冷笑道:“你去了就有用?你那臭脾氣說不定弄壞了事情,那真的是一發不可收拾了。朱大哥前去,他知道分寸,說不定能化轉危機。眼下我們不僅僅要考慮文相公的安危,還要考慮兄弟們的安危。這些兄弟,跟著我們一路走來,你家兄長和我家兄長相繼戰死,這是僅存的義勇血脈,眼下不但要提防元賊,還要提防朝廷的那些奸臣賊子。”
麻士虎怒道:“他們敢?我宰了他們!”
“他們眼下是不敢,現在還求著我們維持治安。但是一旦文相公出了事,你能保證這些亂臣賊子不翻臉,不變節?陸相公和高樞相確實向著我們,可是到那時候恐怕他們也無能為力,隻能引頸待割了。我二人留在城內,一來可以保護忠良,二來可以維護義軍,想方設法死守臨安,與元賊決一死戰,為國盡忠。再說伯顏也不一定會為難文相公,頂多是把他軟禁起來,我們在外麵想想辦法,拚上性命也要把他和朱大哥救出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隻要文相公和朱大哥能逃出去,總是有機會東山再起的。”
經過尹士的一番勸解,麻士虎安靜了下來,不再想著闖出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