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真是太難了。
她做了簡單的早飯來填飽肚子,然後開始燒水熬糨糊。澱粉是之前早已買好的,熬好之後挨個往那些衣裳上染了血漬的地方塗抹,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接下來隻需等著糨糊幹透,便可以將它們刮下,基本上可以去掉一大部分血漬,即使有殘留也沒關係,再用肥皂水洗洗,就差不多了。
院子裏的肥皂還需要放置一個月才能用,殷泠打算用蘿卜加醋來清洗這些血漬。
四周都是哀鳴與啼哭,殷泠在這些聲音裏,有條不紊的做著手裏的活。
她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如今唯一能護住自己的,恐怕也隻剩院裏這堆遼兵的髒衣裳了……
傅廷燁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深夜,剛走到門口便聞到刺鼻的惡臭。
他皺起眉頭,心裏升起一股擔憂,走上前拍了拍門,沒有等多久,門就開了——殷泠拿著掃帚,看到忽然出現的傅廷燁,一時愣住。
“怎麼回事?”傅廷燁邁進院子,看到滿地汙穢,混雜著糞便的泥巴在地上東一灘西一灘,臭氣熏天。
“沒什麼……大概是見我沒有遭難,他們便有些意難平吧。”
殷泠拿著掃帚將它們掃成一堆一堆,傅廷燁見院子裏牆角邊還有兩三個淺坑,心裏知道這是殷泠挖了準備掩埋糞便的。
他行軍打仗,最看不慣這種小人行徑,當下便冷冷哼了一聲,“還埋來作甚,誰家扔的便扔回去。”
說著就要動作,殷泠急忙拉住他的臂膀,“將軍!他們失去的是至親至愛,難免悲痛激憤,隻是一些臭屎罷了,埋了也就無事了。”
殷泠是真的不想再鬧出任何動靜了,今天那群遼兵走之後,她在這巷子裏就出了名。別人家隻要有男子,不拘老少全被拉去大獄審問,就算沒有男子,搜查之中也免不了損失些錢財,隻有她是好好的,且再看她院裏掛滿了遼兵的衣裳,便認定了她是遼兵的走狗,眾怒難任……殷泠不想去做那以卵擊石之人。
傅廷燁冷冷道:“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殷泠苦笑。
這就是人性,你卻怨不得它,因為它是“人之常情”。
“收拾收拾,跟我走。”
殷泠一喜,“將軍是來帶我出城?”
傅廷燁卻搖搖頭,“如今城門防範嚴密,不是出去的時機,你先隨我去別處落腳,你這院子……眼下也住不得人了。”
臭成這樣,如何睡得著?
殷泠自然歡喜,歡喜之餘也有些擔憂,“可是我還有許多遼兵的衣裳……”
衣裳原本掛在院子裏,後來她發現有人朝院子裏扔髒東西,就趕緊全部取下來放回屋裏了,當初遼兵拉了滿滿一車衣裳來,殷泠和傅廷燁兩人肯定拿不完的。
“無妨,明日我再來取。”
雖然傅廷燁沒有多說什麼,可是殷泠的心情還是抑製不住的雀躍起來。她既沒有問去哪兒,也沒有問何時才能出城,隻因傅廷燁給人的感覺,實在太有安全感了,仿佛隻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成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