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確定一斤四兩的鹽,分毫不差的倒進醬桶,她再次嚐過味道,確定鹹度恰好後,才又下達指示。

「去請炒麥師傅上桶,把十二斤的碎麥倒進去,攪拌均勻後再讓我嚐一次。」她柳眉微揚,率性的一揚手,示意身旁一個少年去處理。

那少年一聽見唐十九吩咐,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原因,整張臉頓時脹得通紅。

「是、是——」他吞吞吐吐的回答,放下木棹,笨手笨腳的就要爬下桶去,一雙眼睛卻還偷瞧著唐十九豔麗的側臉。

這麼一個分神,他剛好就踩了個空,整個人陡然一滑——

「哇!」

驚慌的慘叫聲響起,那少年一腳踩空,整個人收不住勁勢,驚險的往醬桶裏撲跌過去。

男人們紛紛大吼,靠得近的幾個人,連忙伸手去抓,卻個個雙手落空,誰也沒能抓著。眼看那個少年,就要摔進黑漆漆的醬桶裏。

「讓開!」

一聲了亮的呼喝響起,大夥兒訓練有素,全都迅速閃避,不敢擋路。隻見唐十九一撐手中的玄色木棹,身子淩空轉了半圈,然後挾帶著強大的力道,筆直的朝那少年踹去——

砰!

修長的雙腳不偏不倚,踢中少年的背部,當場就把他踹離那個黑漆漆的大洞,順便也把他踹飛,慘叫著往下跌。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專心的人,絕對不能上樽桶!柳師傅,把這家夥轟出釀醬房!」確定危機解除後,她氣呼呼的走到醬桶的邊緣,探頭往下望,卻看見醬桶下頭,多了個白袍銀發的俊美男子。

「總算來了。」她咕噥一聲,直起身子,發辮甩回後背,居高臨下的睨望著宮清颺,發現那個嚇得失了魂的少年,被她一腳踹下醬桶後,居然沒有摔得四腳朝天,而是被他穩穩接住。

「沒摔傷吧?」宮清颺低下頭來,露出和煦的微笑。

少年頻頻顫抖,呆呆看著這俊美非凡的陌生男人,一張嘴像離水金魚似的,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半晌之後,好不容易才擠出回答。

「沒、沒有——」

「沒有就好。」他把少年放下來,望向醬桶上那窈窕的身段,再似笑非笑的補充。「記得,要謝謝你家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醬桶極深,裏頭的醬料濃稠漆黑,一旦有人掉下去,就算是大夥兒立即打撈,也難保撈上來時還是不是活人,這家夥就算不被醬泥淹死,隻怕也會因為驚慌掙紮,口鼻湧塞醬料,被活活嗆死。

所以,唐十九當機立斷,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她的動作略嫌粗暴了些,卻十分的有效,僅僅是靠著那一下踢踹,就救了這少年一命,還挽救了這桶好醬。

站在醬桶上的十九,聽見宮清颺的話,冷哼了一聲,似乎不太滿意他點破她的「善行」。

「不過,唐姑娘,你這麼做,實在有些冒險,說不定會摔傷他。」宮清颺拱手作揖,還是那麼禮數周全,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棉裏藏針,擺明了是在指責她手段太過粗暴。

「這個高度摔不傷他的,最多是疼個幾天,正好給他一個教訓。」十九不耐煩的解釋,轉頭跟其他的師傅們吩咐。「你們繼續。」

接著,她抓起木棹,縱身一跳,才一晃眼,那窈窕的身子已經翩然飛落,站在宮清颺的麵前,明媚的眸子毫不掩飾的看著他。

他不著痕跡的退開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神態斯文淡定,模樣溫溫文文的,渾身上下隻有書卷氣兒。「唐姑娘,叨擾了,宮某是奉了無雙姑娘的指示,前來——」

十九擰起彎細的眉,揮手打斷他的話。

「夠了,別再羅羅嗉嗦,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她不浪費任何時間,閃電般出手,掃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就開始往外走。「咱們走。」

宮清颺被她扯著往外走,走出釀醬房時,他還不慌不忙的撩起衣袍,從容的跨過門檻。

「唐姑娘要帶宮某去哪裏?」

說「帶」實在太過客氣,她根本就是用「抓」的!扣在他腕間的手,握得死緊,像是怕他會臨陣脫逃。

「生孩子。」十九臉不紅氣不喘,回頭睨了他一眼,那不耐的神色,明顯的是在懷疑,他的聰明才智是否及格。「龍無雙派你來,不就是要幫我生孩子的嗎?」

「關於這件事情,我想跟唐姑娘談談。」他禮貌的說道,試圖扳回局勢,想跟她說說道理,打消她這「借種生女」的荒謬主意。

「要談什麼事情,都先回床上去再說。」她腳步未停,扯著他繼續往前走。

「床上?」

「那檔子事不是都在床上做的嗎?」

她的口氣是那麼理所當然,宮清颺瞬間竟答不出來,又被她扯著,穿過幾間釀醬的屋房,走過長長的回廊,轉眼已經來到醬場的後方。

在醬場內工作的人們,在這兒都有簡單的居所,當師傅們去醬場裏1作時,家眷們就留在這裏,各自洗衣煮飯,操持家務,小孩子們則是跑來跑去,四處嬉鬧著。

十九左轉右拐,走到一處僻靜的樓房。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從醬房那裏傳來的烘焙大豆,與炒小麥的淡淡芬芳,依舊可以聞到。

她推開房門,裏頭一個正在摺衣裳的中年婦人,嚇得立刻起身。

「小姐,您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婦人立刻上前,臉上滿是關懷。

唐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唐十九為了釀醬的工作,可說是廢寢忘食,就算是師傅們都歇息了,她也會堅持留下,確認每個細節。如今,外頭的天色還亮著,十九卻反常的擱下工作,跑回屋裏來,莫非是病了嗎?

「放心,我沒事。」她搖搖頭,讓婦人安心,隨手就把木棹往門邊一擱。「陳嫂,我要的那些書呢?送來了沒有?」

「剛送到,全都擱在桌上了。」陳嫂回答,手指著桌子,眼睛卻好奇的往十九的背後瞧。當她看清楚,十九拖回房間的,竟是個俊美非凡的男人時,一雙眼睛更是訝異得差點要跌出眼眶。

男人?!一個男人呢!小姐居然拖了個男人進房裏?!

陳嫂用力眨了幾下眼睛,還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確認,自個兒是不是眼花了。

但是,不論她再怎麼揉眼睛、眨眼睛,那個俊美的男人仍舊好端端的站在那兒,還對著她露出美得眩目的微笑,讓她差點腿軟。

十九走到桌邊,瞧見那疊堆得老高的書,眼裏露出滿意的神采。她隨手拿了一本,低頭翻了翻,因為書裏的圖片而挑眉,還不忘輕啟紅唇,對宮清颺下達口令。

「喂,大掌櫃的,把衣服脫了,去床上躺好。」她又翻了幾頁,抬頭瞧見陳嫂站在那兒,不斷的掏耳朵。「陳嫂,你下去吧!我有事情要處理。」

「是、是——」陳嫂還在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聽錯了,但是十九的話,她實在不敢不聽,隻得唯唯諾諾,乖乖的退出去,還順手把房門關妥。

小姐把男人帶回房裏,還找了——找了——「那種書」來看。不但如此,她還要那個男人,把衣服脫光,躺到床上去?!

陳嫂愈想愈是驚駭,腳步也奔得飛快,咚略咚的直往醬場裏跑,急著要去通報這天大的清息。

腳步聲逐漸遠去,宮清颺卻仍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深邃的眼默默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幹淨而簡單的廂房,房內沒有富家千金閨房的奢華氣息,陳設簡單得很。他偏頭一望,視線掃至床鋪上頭,那疊洗淨摺妥的黑綢緹紅邊衣裳,立刻猜出這間廂房,該是唐十九在醬場裏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