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緊張的情緒,猛然揪住她的心口,憤怒全都跑得不見蹤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她腦子裏隻剩下擔憂。
「小心!」她驚叫一聲,連忙出聲警告,還以為傷著了他,誰知定睛一看,卻發現木棹隻是貼著他的左袖戳去,並沒有擊中他。
宮清颺揚了揚眉,露出洞悉的淺笑。「別擔心,我沒事的。」
「鬼才會擔心你!」她嘴硬的罵道,為了掩飾剛剛的失態,出手更很更快,舉棹又戳。
他仍是動也不動,握在手中的算盤,甚至沒發出半點聲響,但木棹卻又再度落空,貼著右袖滑開。
十九氣惱起來,手裏木棹舞得虎虎生風,轉眼間戳了數下。隻見漫天棹影亂閃,讓人眼花撩亂,卻始終傷不到他分毫,次次都驚險的閃過。
幾次下來,她總算看清楚,不是這家夥沒動,而是他步法太快,看似未動,其實卻每次都能精準的避開她的攻擊。
就這樣,幾趟攻閃下來,她不但未能如願教訓宮清颺,反倒是把自個兒累得氣喘籲籲。半晌之後,她才恨恨的停手,杵著木棹,瞪著他直喘氣。
「累不累?嗯?」他還體貼的問,單手提壺,倒了杯熱茶遞到她麵前。「來,喝杯茶潤潤喉吧!」
這體貼的舉止,看在十九的眼裏,無疑是嚴重的挑釁,她不去接茶,反倒再舉木棹,轉戳為劈,生氣的施展開來,暗暗發誓要賞他一頓好打!
宮清颺翩然退開,再度閃避,身形有如行雲流水,手裏的那杯茶甚至沒溢出半滴。
「十九。」他輕喚她名,好言好語的開口,耐性好得驚人。「我不是答應了,要幫你,直到你生下女兒嗎?」
她繼續追打,不肯善罷幹休。
「那又如何?」
「我不隨便跟人生孩子,除非對方是我的妻子。」宮清颺頓了一頓,望著她又是一笑,還趁著閃躲的時候,把那杯茶擱回櫃台上。「所以,為了信守我的承諾,與你成親,是最好的法子。」
「本姑娘不想嫁給你!」
「不行。」
「什麼不行?」
「你不嫁不行。」他慢條斯理的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娶你。」
「你想娶,我就一定要嫁嗎?」
「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激得她火氣更旺,持棹又揮。
嘩啦!
這一棹子沒劈著宮清颺,照例被他閃過,卻打翻了一桌酒菜,砸得瓷盤酒杯全碎了,客人們為免遭池魚之殃,全都抱著頭,蹲到桌子下避難去了。
為免傷及無辜,增加店內的損失,他邊閃邊退,沒一會兒就退到了門邊,有效的把十九誘了出來。
長長的玄武大街,隻見一白一黑的身影,從龍門客棧的雕花木門閃了出來,旁若無人的開打。
京城裏的人們,老早習慣玄武大街上不時上演的好戲,一瞧見這會兒又有好戲登場,全都經驗豐富的讓開,隔著老遠張望,密切觀察進展,瞪大眼睛盯著這一男一女瞧。
龍無雙站在窗口,遠遠的望著,即使隔得這麼遠,她仍能看見,宮清颺眼底眉梢的濃濃笑意。那可跟她長年來所見,委曲求全、皮笑肉不笑的勉強笑容截然不同。
「心情不錯嘛!」她一邊嗑著玫瑰瓜子,一邊喃喃自語,猜測這可能是這個男人踏進龍家至今,心情最好的一日。
玄武大街上的白影黑影,又交手了數次,玄色木棹直劈宮清颺的麵門,他莞爾一笑,這回竟不再閃避,單手直拍木棹,順勢一抓,強大的力道把另一端的十九牽了過來。
「十九,就算你我真的行了周公之禮,也不一定能一舉得女。」他靠近那張氣衝衝的小臉,循循善誘著。「要是我們成親,你可以一試再試,想試幾次都不成問題。」
「廢話少說!」
他卻偏偏還要說。
「娶了你,才能跟你名正言順的生女兒——」
「誰要跟你名正言順!」她用力一扯,棹頭回轉,往那張礙眼的笑臉上重打。
宮清颺手裏算盤一探,絞住木棹,雖然勁力奇巧的化去這一擊,算盤卻又再度報銷。他雙手一撤,白袍衣袖翻飛,碎裂的烏木與算盤珠子,被袖風揮開,連他的衣角都沒沾著。
眼看自個兒的輕功不如人,打了老半天,宮清颺卻仍來去自如,十九惱羞成怒的大喝一聲——
「你給我站住,不準動!」
白影在風中疾轉數圈,倏地定下身形,當真說停就停,他停步不動,隻剩衣袂飄飄,雙眼注視著氣得雙頰紅潤的她。
機不可失,她衝上前去,威脅的高舉木棹,卻發現他真的不動,嘴角含笑的站在原處。
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打不下手了。
「你幹麼不動?」她把木棹舉得更高。
「你不是要我別動?」宮清颺反問。
她倒抽一口氣,氣得直跺腳。
「你、你你你你——我叫你不動,你就不動嗎?」
「是啊,你要我不動,我就不動。」他笑意更深,眼裏的溫柔,添了些暖燙如火的深意。「你要我動,我就動。」
她咬著紅唇,雖然不甚明白,卻也聽得出他話中有話。「你敢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
他卻對著她彎唇一笑,笑得傾國傾城,笑得四周的景物都失了色,更笑得她看得癡了。
那張俊美的臉龐,朝她走近一步,她呼吸一窒,居然被那威力驚人的美貌,迫得連退數步。
「你打吧!」宮清颺又走近一步,徐徐進逼。
直到背後觸及一片平坦硬物,十九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如今身後有高牆,而眼前又有不怕打、不怕罵的宮清颺,原本追著人打的她,這會兒反倒像是落進陷阱的小動物,被困在他與高牆之間。
她心頭大亂,想要揮棹攻出去,誰知他又是一笑,對著那花容月貌,她居然打不下手,手裏的棹子一遇著他的笑,就變得軟綿綿的,勁道全失。
「十九,你怎麼不打呢?」宮清颺雙手撐著牆,有效的困住她,當他朝她俯下身來時,銀亮的發絲也如瀑布般,包覆住那張有著七分怒、三分慌的小臉。
「我、我、我——」
可惡!他靠得那麼近,她竟然無法思考!
宮清颺靠在她耳邊,薄唇淺勾,用呼吸撩撥她的發。「你舍不得嗎?」
她猛然抬起頭來。
「誰會舍——」話音然中斷,她這麼一抬頭,剛好就迎上他等待的薄唇。她微微一愣,紅唇半張,尚未決定是該咒罵,還是驚呼,軟嫩的唇瓣卻已被他牢牢封緘——
宮清颺在玄武大街上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