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成都,熊貓之都,抗震之都
抗震之都 彰顯個性
成都,這座兩千多年不改名的中國曆史文化名城,有著多張名片。除了“錦官城”、“芙蓉城”、“三國蜀都”、“休閑之都”、“美食城”、“東方伊甸園”之外,還有一張具有世界美譽度的名片,這就是“熊貓之都”。
如果成都不稱“熊貓之都”,天下哪個城市敢稱為“熊貓之都”呢?
攤開中國地圖可以清楚地看見,從北麵的秦嶺、岷山山係到邛崍山、大小相嶺和大小涼山的熊貓棲息地,像一條走廊,成都正處於走廊中央。這正是“熊貓王國”中心,完全是“國都”位置。
成都市所屬的都江堰、彭州、崇州、邛崍和大邑都有熊貓的棲息地。
更為重要的是2006年7月12日,“四川大熊貓棲息地”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進一步確立了成都作為熊貓王國“國都”的地位。
成都在熊貓王國的中心地位也是曆史形成的。
1980年,成都動物園第一次成功繁殖大熊貓。
1983年,岷山和邛崍山的箭竹大麵積開花枯死,威脅到熊貓種族的生存。成都動物園成功搶救了六十多隻來自野外的病餓熊貓。當時,成都動物園還是獸醫培訓中心,為四川、陝西和甘肅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熊貓醫生”。
1987年,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破土動工,二十多年來,占地600畝的熊貓基地林木蓊鬱,百鳥啁啾,對空氣、水、氣溫極為挑剔的熊貓,在成都北郊“安居樂業”,繁衍子孫。到2009年春天,三期工程完成,又擴大了上千畝,為熊貓提供了更加良好的生態環境。
經過不懈地努力,基地累計人工繁育熊貓80胎120隻,現存82隻。目前,有82隻熊貓生活在基地,還有13隻誕生於海外或暫居海外的成都籍熊貓,作為友好使者,在美國、日本、西班牙愉快地生活。
5·12大地震後,離災區極近的成都,可算是一塊福地。地震僅僅給成都熊貓基地造成輕微損失,熊貓們安然無恙。最令人擔心的是災情嚴重的龍門山斷裂帶,那裏棲息著占現存大熊貓總數88%的野外大熊貓。成都熊貓基地一次又一次發出詢問:保護區的兄弟們,你們還好嗎?大熊貓還好嗎?需要什麼幫助?
成都大熊貓基地在第一時間將得到的回音公布在基地的網站,讓全世界知道災區的情況。
震後第三天,龍溪—虹口保護區派員到熊貓基地通報嚴重受損的信息,帶回成都熊貓基地員工的親切慰問。
臥龍熊貓食物告急,成都熊貓基地派車繞道五百多公裏,送去了100公斤特別趕製的熊貓窩頭、2000公斤竹筍、2500公斤鮮竹、1000公斤蘋果和200公斤熊貓奶粉。
白水河自然保護區遭受毀滅性災難,缺糧缺藥,成都熊貓基地向社會募集了十噸大米、醫藥保健消毒滅菌物資,火速送達。
在餘震不斷的日子裏,基地牽掛臥龍、白水河、鞍子河、龍溪—虹口、黑水河、千佛山、王朗、小寨子溝,甘肅白水江、裕河等災區大熊貓保護工作,表達兄弟間的情誼,詢問災情,商討災後恢複重建規劃。
5月31日,80名災區兒童被接到成都熊貓基地歡度國際兒童節。
5月19上午,我在成都大熊貓基地籌劃《大熊貓》雜誌的“抗震救災專號”,見到了秘密通過長征路、翻過夾金山來自重災區臥龍的八隻“奧運熊貓”。飼養員一邊投送鮮筍,一邊呼喚著它們的名字,以安撫這一群飽受驚嚇的“特殊災民”!
之後,八隻“奧運熊貓”在成都熊貓基地調養和休息了五天,精神抖擻地飛向北京。
成都,作為熊貓之都的功能,在大災難中更為突出。
也許是一種“天意”,一種“巧合”,成都市大邑縣鶴鳴山又是道教的發源地。道教被稱為中國的國教,推崇“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尊老子為太上老君、“太上玄元皇帝”。老子的哲學,無疑是世界文化瑰寶。老子對成都人的影響可謂滲透骨髓,隨處可見。
老子的哲學點化了一江上善之水,蜀人心領神會修築了都江堰。
老子的經典點化了一座世界宗教名山,這就是道教聖山青城山。
再看熊貓的生存史,數十萬年前,與熊貓伴生的劍齒虎、劍齒象遠比熊貓凶猛,卻早已絕跡。在嚴酷的自然環境,在漫長的曆史過程,熊貓懂得回避,懂得適應,懂得放棄,懂得堅忍。它用生存史詮釋了“天人合一,順應自然”的道家思想,所以它才能繁衍至今。
如此說來,熊貓不僅是WWF的旗幟,也不僅是四川省和成都市擁有的自然遺產符號,更是真正體現“道”的精神的文化符號。
熊貓是滾動的太極圖;太極圖是抽象的熊貓。
成都人愛熊貓,出租車上是熊貓圖案,從機場到蜀都大廈前的熊貓塑像,處處讓人感受到這是熊貓之都。
成都人愛熊貓,是自覺與不自覺的文化上的“通感”。
二千二百多歲的都江堰,像一位慈祥可親的老奶奶,寵愛著自己的子子孫孫。崇尚休閑的成都人,骨子裏滲透著道家哲學,創造了特殊的生活方式。用法國總領事杜滿希的話來說,成都人最像法國人。
從外地人看來,成都閑散好耍,以喜歡搓麻而聞名,從外表看很“水”,在內心深處呢?
5月19日下午2時28分,淒厲的警報聲拉開了淚水的閘門。我在天府廣場體會到萬人慟哭的震撼。接著,“四川,雄起!”“中國,加油!”的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就在那十分鍾之內,讓人感受到平時“平淡如水”的成都性格中山洪猛漲、洶湧澎湃的一麵。
水,至柔至弱,一旦憤怒,翻江倒海!君不見,黃河壺口,錢塘大潮,尼亞加拉瀑布,印度洋海嘯,水的力量爆發出來,震撼天下!
1938年,詩人何其芳曾對抗戰之初的成都頗有微詞,詩雲:“成都,又荒涼又小,像度過無數荒唐夜的人在睡著覺。”
想不到的是抗戰打了八年。大四川又出糧食又出壯丁,先後有300萬川軍慷慨出征。有的隊伍臨行前,在辛亥秋保路死事紀念碑前寫下血書:“國難不紓,誓不生還!”史家稱:抗戰的後半段,幾乎是四川在與日本廝殺。
且不說唐朝玄宗、僖宗二君,將成都作為避難所,抗戰中成都擁抱了成千上萬的難民和齊魯大學、金陵女子大學等七所流亡大學。當時成都的大街小巷多聞外省口音,東北話、北平話、下江吳儂軟語,混於成都方言中,雜亂中又有別樣的一番和諧。
成都,距離震中僅73公裏,西邊、北邊都是重災區。受8級地震波及卻“風雨不動安如山”。調查統計數據顯示,成都主城區實際危房比例不超過1%,無一房屋垮塌,除了驚惶中跳樓的受傷者,甚至沒有一個人直接因為地震受傷而死亡。
沒有倒下建築物,成都安然無恙。成都本是四川省省會,在蜀中大震之時,自然而然成為抗震之都。
大地震一發生,成都立刻成為指揮中心,救災物資集散地,傷病員的接收地,大血庫,更多更多的帳篷學校所在地。
幸虧有抗震之都在災難中屹立,就像海難時有一艘巨型的救生船,成為受災群眾的希望。
從北川、汶川等地來投親靠友的受災群眾,讓成都公共汽車上多了方言中的方言,售票員說一聲,災區來的,背包拿傘……還沒問“哪個讓個座”,立即有人起身讓座。
成都的公交車正常運營,餐飲業依然火暴。受災群眾一到成都,看到了秩序井然,慌亂之心、無助之情在成都市井常態中得到安撫,也是一種無言的大愛。
端午節前,成都市的社區通知包粽子,電話打到家家戶戶,誠請來成都避難的受災群眾參加。六一兒童節,醫院的兒科病房前,成都市民要排隊才能將禮品送到災區來的兒童手中,筆者目睹一個夾塞的中年男子對一少婦說:不好意思,我家老丈媽一家人在等我……
一位外國記者來成都,看見美國花旗銀行成都分行所在地“城市之心”大樓前排著長隊,還有更多的市民擁過來,以為是恐慌的儲戶們急著提款。細細一看,才知那是市民在等著獻血。細雨中,一個個撐著傘的成都人,彙成了一片愛心的海洋。
從天府廣場的山呼海嘯到婆婆大娘的街談巷議,國難當頭時,成都人表現的慷慨、大氣、包容,是前所未有的,當我們想起300萬川軍出川抗戰與成都人對內遷大學的歡迎,它們其實是一脈相承的,這才是成都最真實的城市品格。
的哥的姐 感動中國
5·12當夜,暴雨如注。
成都人說天老爺做了大血案在掩蓋罪孽,清洗現場。
成都市僅有八千多輛出租車,就有數千的哥冒著暴雨駕車直奔都江堰。他們不顧餘震的危險,運走了成千的傷員。
接下來的幾天,的哥的姐們不要任何報酬,在市團委和市紅十字會門口排隊等待分派任務。赴彭州、綿竹等地,運送誌願者和救災物資、接送傷員,他們義務拉了多少物資、救了多少人,根本沒法統計。誰也沒有記下他們姓甚名誰,他們隻留下了一個共同的,令世界感動的名字:成都的哥的姐。
有個姓彭的的哥對我說,過去,我們感覺自己是一群灰色的人。為什麼是灰色人呢?白天陽光明媚,拉了許多奮發有為,唱正氣歌的人們,我們與他們挨不上邊,我們是掙錢吃飯,跟他們莫球得共同語言;晚上,特別是深夜,拉醉鬼,拉嫖客,拉小姐,還有拉“嗑粉的”人——我並不是說,深更半夜打的的人都不好,隻是說容易碰上喜歡黑夜活動的人,我們不跟他們沾,也沾不上邊。不白也不黑,我們的人生觀是灰蒙蒙的。社會上好多事情在我們眼皮底下溜過,好的孬的,懶得去評說它。但是,5·12一震,把我們震醒了!我們是社會的一分子,我們是有血性的中國人!平時水垮垮的,焉秋秋的,雄不起,該為國家民族出血的時候,爺們兒站出來了!
的哥徐繼東說:過去,我們的社會形象是典型的散眼子,經常吊二話,甚至為一元兩元錢也要跟乘客發生爭吵。地震一來,我突然覺得,我這一輩子做不成啥子驚天動地的大事,總該做幾件對得起良心的好事。再過好多年,到我老了,我的兒子要問我,5·12大地震時,在做啥子?我可以拍著胸膛說,老子沒有虛場合,我是頭一批開車到都江堰搶救傷員的的哥!
的哥陳淦,年過五旬,美髯飄灑。他說:地震震出了“人之初,性本善”。5·12那天晚上,我跑了兩趟到都江堰拉傷員,把“血車”洗幹淨都天亮了。看到到處是遇難的同胞,到處是哭聲,我心頭酸得很,總想做點啥子。後來我拉了一位北京來的誌願者,是個年輕的醫生。40公裏路上她邊哭邊跟我講所見所聞,我也揩了40公裏眼淚花。到了川大,我堅決不收她的錢,我說,我還應該向你鞠個躬!過去,對我的娃娃一代很失望。這次,我拉了好多全國各地來的誌願者,都是80後、90後,他們站出來了,表現得好啊。老師,實不相瞞,過去由於出身問題,我下到阿壩州當了八年知青,回城工作沒幾年又下崗了,對社會的看法,我一直是相當悲觀的。大地震,讓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地震影響了我的後半生,說不定還會改變我的後半生。
說到災後,陳淦說:國家受了那麼大損失,要好多年才能重建起來啊。我想,我們能做啥子?我們每個人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事,不給國家添亂,就對了。
筆者戲言:陳師傅,你這段話可以寫成“社論”啊!
還有一位跑了七次綿竹的的哥駱洪波說:我半個月沒掙到一分錢,還倒貼,照繳規費,家頭不但沒得意見還說我做得對。
我問他綿竹之行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他說,最後一趟,拉了一個受輕傷的婆婆到成都,本來還想拉一兩個傷員,被另外兩個兄弟拉走了。說到此,小駱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