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路探險隊的人們，除了走在隊長莊三更身後的紅胡子威廉扛著一枝毛瑟槍而外，其餘的人都折了根木棒拿在手中。也許木棒毫無用處，也許它能成為防身武器。
從駐地沿著東海岸向南走，越過一片珊瑚礁裸露的海麵，就是一道屏風似的峭壁了，從崎嶇的岩石上下到海邊固然不容易，可是這兒有一道彎度很大的海灣，象個葫蘆口。由於這個葫蘆口有兩麵伸到海中的岩當天然屏風，這兒風平浪靜，水綠油油的，看樣子很深，一點礁石影子都沒有。
莊三更說。”這地方可以開辟成天然良港，作商港太小了點，軍港是很理想的，一艦扼守，萬艦莫開。”
紅胡子威廉說：“將來你當島上的總督，我呢，當海軍基地的將軍！”
走在紅胡子身後的修萬峰笑道：“你若當將軍，得有一個特別衛隊。”
“什麼衛隊？”紅胡子正偷偷擰開威士忌酒的瓶蓋，聞聞，又戀戀不舍地蓋上了。
“酒衛隊唄。”修萬峰說，“上陣啊、檢閱呀，都得有人給你抬著酒桶、酒壇於。”
紅胡子威廉仰天大笑起來：“是呀，沒有那樣的將軍。
還是當酒作坊老板的好，整天坐在酒桶旁。”
“還不如泡到酒桶裏痛快。”修萬峰又打趣他一句。
“聽！”莊三更擺擺手，站住了，“好象有水聲。”
確實有嘩嘩啦啦的聲音。
人們循聲走去，聲音來自遠離海岸的石山那裏。
說不定是一口泉子！
他們在陡峭難行的岩石上走得汗津津的，好歹走到水響的地方，大家都泄了氣。原來兜了，一陣圈子，又回到了海邊來，居高臨下看去，海裏有一排鱷魚頭樣的珊瑚礁，正迎著海浪，嘩嘩聲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休息一會兒吧。”莊三更抬起袖子，擦擦汗，坐到石頭上，馬上跳起來，石頭象一塊熱鐵那樣燙屁股。這一帶全是禿山石，幾乎寸草不生，山上也沒有泥土，所有的石頭都是有蜂窩狀小孔的，給人的印象是又輕又不結實，可它硬得很。
他們找了一塊背陰的角落坐下來。
莊三更看著修萬峰放下小水桶，裏麵有半下於水，大約十斤左右，這是他們一天的淡水。
“要喝嗎？”莊三更問大家。
修萬峰說：“還能挺一陣，好鋼留著用在刀刃上吧。”
莊三更把汗熱的脊背靠在冰涼的石頭上，靠熱了再換換地方，大家也學著他的樣子來消散體溫。
莊三更渴得難熬，唾液都幹了，嗓子裏象是幹裂得出血了，他懶怠多說一句話。
紅胡子威廉猶豫再三，實在忍不住了，喝下一大口酒，說了聲“OK”，遞給莊三更：“喝一點，解渴呢。”
瓶子挺吸引人，瓶子裏晃動著的液體也挺有魔力。這是一隻扁形的大肚子磨砂玻璃瓶，半透明，是茶褐色的，頸標畫著一個男人胸像，齊耳的鬈發，是金色的假發，權杖握在手上，看樣子好象愛德華七世。
莊三更說：“這種酒我沒喝過。”
紅胡子威廉咂著嘴說：“它比法國威士忌好多了！這是在地窖裏埋了二十多年的老酒了！若有點冰塊、蘇打就更妙了。”
“若有點夾肉麵包更美了，再有一個女人陪著你，不是更好嗎？”修萬峰鼻子哼了一聲，半閉著眼睛斥他一句。
莊三更嚐了一口，不再敢喝。他懂得，越喝酒越口渴，有一次他喝多了白蘭地，晚上足足喝了兩壺釅茶，半夜醒來，渴得他胸膛裏象架著火。
紅胡子威廉喝酒並不吝嗇，何況今天他受到破例優待，對中國人的好感增多了不少。所以他挨個禮讓著，大家都喝了點，已經下去一半了。
紅胡子每抿一口，都馬上旋緊瓶蓋，下決心不再喝，把瓶子掖起來，可過不上半分鍾，又受不了誘惑，再拿出來喝一口，同時不斷自言自語：“不再喝了，不再喝了……”
“得了吧。”修萬峰打趣他說，“還是喝光了痛快，省得肚子裏的饞蟲一個勁兒往上拱。”
“也好。”紅胡子威廉巴不得有人幫他下這個決心呢。他不再猶豫了，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把酒全灌下肚去。
他有點戀戀不舍地拿起酒瓶子看看，舉起來要往海裏扔。
“別扔。”莊三更奪下了酒瓶。
“噢，用它裝水？”紅胡子威廉問。
“比裝水重要。”莊三更說，“一隻瓶子，有時候能傳遞海難的消息呢！你們聽說過哥倫布在船上用瓶子寄信的事嗎？”
人們搖搖頭。
莊三更說：“一四九二年，哥倫布率領著船隊橫渡大西洋，去尋找新大陸。有一艘船沉沒了，另外兩艘也壞得不能返航，當時已到達新大陸上考察的哥倫布擔心返航時破船遇難，他在一四九三年把一封信，連同一份美洲地圖密封在一隻瓶子裏，投入大西洋。哥倫布那次倒是相當幸運地回到了西班牙，而瓶子裏的信直到一八五二年，才被一條美國船從直布羅陀海峽撈起來，這封信在海上漂流了三百五十九年。”
“嘿，有趣。”紅胡子威廉說，“你是不是也想用這酒瓶子裝信呢？若是也等到三百五十九年才有人撈起這瓶子，我們早變成灰了。”
莊三更說：“不都是那樣。由於當時沒有電報，人們隻能用這笨法子。英國女王還定過法律保護這種”郵瓶‘呢，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英國間諜常常把裝有秘密情報的郵瓶投入海峽，有的漁夫拾起來，誤拆開著了文件，有的被英王殺了頭呢。”
“嘿！”紅胡子威廉說。”若是那樣，我在海裏看見有瓶子漂過來，我也不揀！”話是這樣說，他還是把空酒瓶子珍重地藏了起來。
休息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他們又上路了。
沒發現過瀑布、河流，連小溪都沒有。莊三更心裏早就涼了，他已經斷定這是個沒有淡水的小島了。他從那些帶孔的、堅硬的玄武岩判斷，這個小島是火山島，很久以前，這裏一定有一座海底火山，噴吐過大量熔岩，這個小島就是熔岩堆積而成的。在這樣的島上怎麼可能找到泉水呢？
太陽落下去以前，他們正在海島的最南端。帶來的淡水和食品都用完了，莊三更決定往回返。
正在這時，在珊瑚礁那兒坐著的紅胡子威廉叫了起來，又舉胳膊又跳腳，好象發現了泉水。
莊三更從山坡望過去，威廉·麥克森站腳的地方是個小海灣，海水伸進岩石，形成個簸箕口，那裏怎麼會有淡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