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賣得急,再加上又是老房子,地段也不好,並沒有賣到多少錢。
他們搬到了公路邊一個小平房裏,門窗破舊。破舊,也總比街頭強。愁容滿麵的父親在麵對那個新媽媽的時候態度總是溫和的,甚至有時候是討好的。清曉知道,他怕那個新媽媽跑了。可是本不是一家人,終究綁不到一起。那個新媽媽跑了,一起消失的,還有賣房子剩下的錢。父親怒不可遏,一氣之下摔爛了一地碗碟,清曉默默的把碎瓷片收拾了。
對著厄運憤怒又能怎樣。碗摔了,明天還得去買新的……
父親臉色比前些日子更加難看。愁苦與憤怒,像一座大山加在他脊背上,快要將他壓倒。他倒了,病倒了。清曉默默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她不敢跟他說話,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心平氣和,與其爭吵,不如沉默。好在沒過幾天爸爸身體好起來了,情緒也稍微穩定而來些。
父親給清曉找了個洗衣店的活兒,說“要花錢就自己賺”。在洗衣店幹了兩個星期,她就辭了。洗衣服其實很簡單,她自己手洗,這樣賺的錢多些。一天下來,搓衣服搓得手腕好似要斷了。她想著,沒關係的,再苦一陣子就好了。
夏日的上午,清曉正洗著衣服,手機響了。
是湖畔打來的。
清曉猶豫著,還是接聽了。
“喂……”
“何清曉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沒有啊……”
“到底發生什麼了,幹嘛不理我!”
湖畔很生氣地責問清曉。這一個月,她常常不接他電話。他去她家找過,可是沒有人,鄰居說已經搬走了。他以為他對於她來說是不同於任何人的存在,是可以隨時隨地在她身邊。可是,這個女孩那麼突然的就扔下他了。
“……”清曉不知道說什麼,喉嚨發緊,眼淚不爭氣的掉。每次聽見他的聲音,就忍不住脆弱。
兩人沉默了許久。
“別哭,傻子……你不知道怎麼告訴我我不勉強你,隻要你記得,我會一直看著你,還有………等我長大……等著我長大……你記住了嗎,何清曉……”
“……”清曉捂住嘴巴,不讓那絲嗚咽逃出來,淚水止不住。
她的視線裏,是成堆的髒衣服,是灰塵撲撲的公路,是破爛的水泥壩子,她的身後,是門窗破爛的平房……
她真的,配不上他……
距離開學不到二十天了。清曉數著手裏零碎的錢,五塊,十塊,二十塊,才不過一千來塊。開學學費兩千,還得加生活費……
清曉環顧破舊平方,裏麵雖然有些家具衣櫃,可是,怎麼能賣錢,也不能拿去賣了……
怎麼辦呢……
上次湖畔打電話之後,他每隔兩三天就打電話和她聊天,聊些旁的,輕鬆的,開心的,也不急得約清曉出來了。
木方矮桌上擺著兩碟菜,一葷一素。發生了這些事,日子困難了,生活也不如從前。生活,真是很現實的問題,現實到你過四五個小時就會餓,餓了就要吃東西,不吃就會難受沒有力氣繼續活下去。
一對父女沉默的坐在矮桌旁,各自扒著碗裏的飯。家裏有親戚要到遠處廠子裏做工,工資不錯,讓爸爸也一塊兒去,可是爸爸拒絕了。清曉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放棄這個機會。以前媽媽說,爸爸就是不喜歡改變不喜歡去奮進的人,而且死要麵子,不積極上進。她勸過爸爸去試試。反正她也嚐嚐在學校,放假回來也無所謂,一個人,也不用兩個人天天爭吵。可是,爸爸說“你懂什麼”。猶豫了幾日,最終還是沒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