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看著爸爸安靜的躺在白色裏,他的臉怎麼曬得那樣黑黃,臉頰都蛻皮了。她竟然都沒有發現,也沒有發現,他竟然瘦了那麼多,連臉頰的顴骨都高了……
清曉喉嚨疼得厲害,竭力忍住那絲顫抖,眼淚又模糊了視線。
“……他……賣血?什麼……時候……”
醫生驚奇的看著她。
“你們竟然不知道?看他氣血虧虛的樣子,應該不止賣了一次,真是不要命,做兒女的也要多關心下父母,今天要不是搶救及時,十有八.九性命不保……”
心像被撕裂了,撕成千片萬片。在痛什麼?為了什麼痛?她分不清了……為什麼,厄運總是和她糾纏不清……
“你先把這單子拿到一樓收費處把錢交了吧。”
清曉神情恍惚的接過單子,臨那醫生出門,她開口問道:
“……我爸爸他……現在怎麼樣?”
“情況穩定,好好靜養補充身體營養,不要勞心勞神,慢慢就會好了。”
“……謝謝醫生……”
清曉恍惚的走下樓,看著手裏的收費單子。好多項,看不明白究竟什麼意思,隻是最後那“總計”處寫得“1263.5”她卻是看明白了的。
她得回家取錢。而,她隻有洗衣服掙來的一千四百多塊,她一直想要用來交學費的……
烈日驕陽,熾熱如火炙烤,清曉另一隻腳還赤著。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縮在腳下一團。
正是正午。
腳被滾燙如火炭的水泥地燙得生疼,漸漸麻木,頭頂的烈日照得她的頭、她的肺像要炸開……
清曉繞到工地。
這就是頂著烈日幹活的感覺嗎?這就是爸爸……每天過的生活嗎……
塵土飛揚的工地,鋼筋水泥雜物器械到處堆放,一群群灰頭土臉衣衫破爛襤褸的人,頭戴著安全帽,臉上被泥灰抹得烏黑,汗水衝刷出一道道痕跡。他們用血肉的雙手打著碗口大的鐵錘,發出刺耳的撞擊聲,驚起一陣塵土;施工布手套五指被磨穿,十個指頭全露著,掰開尖刺的水泥廢磚;鑽石的灰塵鋪天蓋地,聲音震耳欲聾,拿鑽工作的工人雙手使勁抓住鑽炳,鑽炳震動讓他全身都在灰塵裏搖晃;十幾層的高樓之邊,帶著安全帽的人身上套著麻繩,在烈日下的高樓邊敲打,如果繩子斷了,摔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這是一群拚著命用血肉之軀換錢的人。爸爸是做的哪種活呢……?是那灰塵滾滾裏的,還是高樓邊上吊著的……他才賣了血啊,身體很虛弱吧……
還好,隻是暈了,不是從樓頂,摔下來……
毒辣的日頭讓她一陣暈眩……
她不能倒下,倒下了,誰來照顧醫院裏的人,誰來照顧她……
清曉失魂落魄的走過馬路,走到平房門前,門口還擺著她扔下了幾大盆衣服。等料理好爸爸的事再回來接著洗吧。
她開門,卻未注意到身後有人。
“……清曉?”
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不敢相信和心疼。
清曉渾身一僵,有一股寒意涼徹心肺。
“你是清曉?”那個聲音雖問卻已肯定。
清曉不敢回頭,把頭低下,連忙將披散的頭發拉到麵前想擋住自己的臉。她在醫院的玻璃門看見了自己像瘋子乞丐一樣狼狽的樣子……不想讓他看見,拜托……不要讓他看見,不要看見這破爛得不堪入目的馬路房子,不要看見這一室亂七八糟的貧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