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顏神佑與六郎兩個拖家帶口、扶老攜幼到了偽陳舊都,預備稍事休息,便分頭行事,卻遇到了一個下馬威。姐弟倆也不含糊,一個比一個手狠,直接就把人給砍了。
六郎跟顏神佑借了打手,在他姐的補充之下完善了整個行凶的計劃,然後就沒事兒人一樣地跟那位上書的書生聊起天兒來了。此人上書頗得六郎之心,認為這是一個對朝廷相當有誠意的人,並且見識不凡。至於是李彥還是杜黎,還得看他接下來的表現。
顏神佑下完了令,默默地跟唐儀搶兒子。唐儀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抱著寶寶不肯撒手了。寶寶十分無奈,他也想跟親娘呆一塊兒,一點了不想理唐儀這個怪叔叔!【阿娘真的好帥啊!想要抱抱!★~★】難得看到親娘正經臉,寶寶很想近距離接觸一下的。
未果!唐儀一摻和,他娘果斷從高冷霸氣一秒種變逗比。寶寶很心塞。
與他一樣心塞的還有葉琛,眼看太子還算正常,公主和那位著名的中二病搶兒子,什麼形象都沒了,作為丞相,葉琛感覺壓力很大!
倒是那位書生很鎮定,一點沒有“臥槽!上流社會居然是這種德行”的獵奇表情,一板一眼地跟六郎自報家門。書生姓江,名非,本地人士,師從一位名士,不幸的是,他還沒來得及領到畢業證書兼推薦信,天下大亂了。他跟著名士老師四處飄流,名士老師沒飄多久病死了,同窗們也散得四處都是。
他飽受離亂之苦,對於朝廷無能簡直深惡痛絕。
顏神佑一邊搶兒子,一邊想,這位看起來不像是個世家子,大約是個小康人家出身,但是已經中家道中落了。能跟隨個名士老師學習,也是費了不小的勁兒。快要苦盡甘來的時候,飯碗被砸了,房頂被掀了,心裏沒有怨氣才怪。
照這麼看,他有這次上書就再正常不過了。
天下能人異士多矣,天下太平的時候,顏神佑丁點兒大就操心自家在亂世裏怎麼過,沒想到長輩們早就看出來了,早早地經營了起來。此時也是,不止她一個人看出來一個強有力的朝廷的重要性,也不止是李彥等朝廷大臣支持抑製豪強,權歸中央,連一個白丁書生,都曉得鹽鐵官營的重要性。
顏神佑心道,如此看來,真個不將鹽業放手,也是有群眾支持的。
六郎聽完了書生的自我介紹,也不問他那位名士老師是誰。雞蛋好吃就行了,你管是哪隻雞下的呢?尤其……這隻雞還已經死了。
六郎靜靜地聽完,突然問了書生一個問題:“你什麼現在攔路上書?葉丞相在此多時,靖陽事又生在數月之前,彼時何不上書?可有人阻塞言路麼?”
江非倒是坦然:“不見君子麵,不敢妄言。”
六郎笑問:“你昨天看過我了?”
江非道:“並沒有,臣隻觀殿下行事耳。”
顏神佑和唐儀都不搶了,他倆還沒什麼,寶寶已經一身汗了,兩人都心疼寶寶,顏神佑給寶寶擦汗,唐儀已經小聲討水來要給寶寶喝了。寶寶翻了他一個白眼,伸出胖胖的手指頭指著他道:“不要淘氣!”
顏神佑悶氣一聲,唐儀不自在地坐正了,那意思:我很忙,我在聽正事兒呢。
巧了,就聽到江非這句話,他樂了:“君擇臣,臣亦擇君?你倒是有古君子風!”
江非正色道:“豈能為權勢俸祿而失操守?”
顏神佑問道:“你看太子如何?”
江非道:“極好!”
六郎喉嚨裏輕輕咳嗽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顏神佑又問:“好在哪裏?”
江非道:“若殿下為小人所乘,聽信讒言,退讓而祭祀,臣寧願深埋深山,好避他年戰禍,苟且偷生。幸爾殿下非常人,大周果然有國運,臣拜服。”
六郎道:“你相中了大周,可知大周相中了你沒有?”
江非道:“聽聞大周欲科舉取士,臣雖不才,請應試。”
顏神佑道:“不覺得我們這麼隨意,是輕士?”說著一舉寶寶。寶寶以為顏神佑在跟他玩,咯咯笑了兩聲。
江非搖頭道:“不一樣。臣雖審時度勢,卻不是泥古不化。”
顏神佑道:“現在朝廷缺人,科舉一時半會也搞不起來。”
六郎問道:“那怎麼弄?”
顏神佑道:“先讓他幹活兒,等朝廷北遷了,開科考了,再讓他來考!”
【臥槽!這樣也行?】號稱並不泥古不化的江非驚呆了,這真是一個蛇精病的朝廷啊!
六郎問道:“幹不幹?”
“幹!”
六郎當場就把他收進東宮做洗馬了,相當的幹脆。葉琛是丞相,六郎是代父巡行,顏神佑是尚書令,三個人一同意,這事兒也就定下來了。六郎過一時補個報告給顏肅之就算齊活兒了。
顏神佑道:“江郎要是早些過來,就不用席重跑這一趟啦。”
顏靜嫻聽正事兒說完了,才插言問道:“阿姐擔心席重?”席重與女孩子們接觸得比較多,顏靜嫻也是知道的,席重又慫又軟,讓他帶隊去砍人,行麼?
鬱陶一直不吭聲,他與葉琛一樣,覺得被這件事兒打了臉,還沒緩過氣兒來呢。這會兒才憋出一句來:“席重有大勇。”
顏神佑道:“大勇若怯。有勇氣的人,必然不是四處撒潑的,那是蠻橫,不是勇。”顏靜嫻點頭,慢慢體會去了。
六郎道:“既然出來了,四處走走?等他們回來?”
顏神佑道:“好。”
葉琛卻道:“靖陽之事,臣竟不知,是臣失職。臣請殿下許臣返城,細察此事,再谘之地方。臣恐非靖陽一地有不遵政令之事。”
六郎道:“丞相自便,大將軍,同來?”
鬱陶強笑道:“好。”
江非圍觀過周軍的軍容,進營盤還是頭一回,臉擺得很正,眼中卻透著好奇。寶寶也與他一樣,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趴在顏神佑懷裏,還小聲地問道奇怪的問題。顏神佑也小聲給他解答,連六郎也跟著聽住了,又小聲跟鬱陶討論。
當天,六郎一行人便住在營盤裏,搞得城中諸人心下惴惴。他們已經聽說了兩位殿下的處置辦法,都嚇了好大一跳。沒參與其中的歎一句“王者氣慨”,參與其中的一麵罵“霸道”一麵想要暫時收手、求人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