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決心(2 / 3)

馮三娘擔心地道:“這事兒,上頭能答應麼?”

顏神佑道:“此事不過政事堂,讓樞府去辦呀。”

馮三娘道:“我又昏了頭,忘了政事堂不合管這件事兒的。”

據說,數日之後,樞府使人往陸鎮平軍中再擇優秀軍士,入講武堂,不算科舉,美其名曰:進修。

據使者透露,就是教他們搞朝廷罵戰的。

陸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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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計議已定,顏希真就表示她要去跑大房那一枝公關去。顏靜嫻去霍家、李三娘回四房、丁琳回娘家、豐小娘子去李家……詞也是反複說的:是功勞不夠還是什麼不夠?

顏希真還留了個心眼兒,讓兩個妹妹留上一留,去興慶宮,跟楚氏討主意。

當下散會,三姐妹徑往興慶宮而去。

興慶宮裏,楚氏已經知道消息了,見她們三個一來,四個人一打照麵兒。都是聰明人,也不用再浪費時間打機鋒了。楚氏對楚英道:“天冷了,要換香了,你去看她們合香去,回來我要試的。”

楚英知道她們有話要說,悄悄退了出去。楚氏的目光從三個孫女的臉上依次掃過,最後與顏神佑對上了眼:“想好了?”

顏神佑道:“想好了。”

楚氏道:“那就去做吧。記著一句話——過猶不及。”

顏神佑道:“我就隻要做到這一步,下麵的事情,夠我忙的了。”

楚氏道:“你不想,難道別人不想?等到有人想推你更上一層樓的時候,你能繃得住?”

顏神佑道:“我已經選了自己的路了。況且,我不想的事情,誰也別想逼我去做!所有不得已,不過都是借口,我才不是那種想要好處又想要好名聲、自己不敢出頭、戳著別人上前的懦夫。”

“你能做到?”

“耐得住寂寞,壓得下欲-望。就行。”

楚氏道:“行,太尉府那裏,有我。”

幹脆利落,就將關鍵給談完了。完了之後,楚氏又重新給三個孫女兒分配好了任務,比如說,唐儀那裏,讓顏希真去幫忙談,再比如說,葉琛那裏,要顏神佑自己去談。還有盧慎與杜黎,這兩個人甚至比現在的丞相還要重要“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謀百年者,不足以謀當下。”

姐妹三人俱垂首應是。

楚氏道:“既然事情是你要做的,你娘那裏,自己說去。六郎麼——得要他自己悟,遊說得太多,反而不妥。他雖然平日不顯,卻也日漸長成,太迫切了,會勢得其反的。見一麵,也便罷了。”

於是分頭行事。楚氏自召了楚豐來吹風,顏希真與顏靜嫻出宮遊說,顏神佑去見薑氏。

薑氏那裏,薑戎才走,聽了薑戎的話,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亙古未有之事!弄不好是要反彈的,顏神佑先前得到的,搞不好都要失去。薑氏一見顏神佑來,也顧不得生氣,劈頭便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顏神佑在她麵前,倒不好說什麼“我該得的”之類,隻旁敲側擊,道是:“阿娘知道我的,我的心不在這些事上頭。我兵也交了、鹽也交了,什麼都交了,事兒卻來了!他們以為我是要謀權,哪裏知道我這是要保命呀!”

薑氏畢竟關心兒女,顏神佑說的也算是實情,卻又對封王的事情接受困難,問道:“難道就沒有旁的法子了麼?你此議一出,再沒有回頭路了!”

顏神佑道:“我原本以為有的,所以我退、又退、再退,到現在才明白,自從那個除夕,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你還要往前走麼?”

“阿娘知道我要走什麼路的。”

薑氏許久不曾哭過了,卻被眼前情勢煎熬得淚如雨下:“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呀?!來人,叫六郎過來。”她得給這兩姐弟開解開解。

六郎正在被葉琛苦口婆心地勸。

葉琛這一天負責崇道堂的授課工作,崇道堂比較坑爹,太子並不是全天候在讀書,但是卻有許多王侯公子來讀書,有些人本身自己就是王侯。丞相們不得不每天輪流過來上個課。

葉琛知道消息比別人慢了半拍,他已經能夠猜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了,他最擔心的,就是六郎會有什麼想法。課也顧不上上了,讓大家自習,自己去尋六郎。

六郎鬱悶得要死,他覺得這件事兒挺不可思議的,以及,他姐真是他爹親生的!要說呢,皇女封王,他覺得有點別扭,如果這個人是他姐,好像……也沒什麼違和的地方。可是,他不能痛快地說,我就支持了。不然,他會成為被集火的對象——你是正統的象征啊,你怎麼也跟著奇葩們一起不顧禮法了呢?

顏肅之先給他上了一堂“關於第一家庭團結的重要性”的政治課了,六郎也不忍心讓顏肅之這麼擔心,悄聲答道:“阿姐從未負我,亦不曾有損於國。”顏肅之才放下了一點心,告訴他:“我再想想。”

六郎心說,您老就甭想了,她病情比您嚴重得多,您玩不過她。

回東宮的路上,又被左右隨侍給欲言又止地“諫”了一回。中心思想無非:公主再往上爬,她就沒法兒收場了,您要心疼您姐姐,還是讓她別這麼高調,好不好?

六郎心說,又來了!又是老一套,愛她就要壓著她。

走到半路上,又遇到了葉琛。

六郎臉都硬了。

葉琛見到他,並不曾就封王之事表態——他還沒大緩過來,但是卻明白,這個時候,緩不緩過來不要緊,一定不能讓六郎有了預設的態度。見到六郎,就請他先回東宮,師生倆聊個天兒。

葉琛先拿上書的章垣、吳洪作伐子:“這等人,就像是鄉下的神棍,逢人就說‘我看你印堂發黑,不日有血光之災,需得破財消災才行,給我若幹金,我與你化解了’。你要信了呢,他就大賺一筆,你花卻許多冤枉錢。你要不信呢,他有什麼損失?轉頭再找下一個人了。”

六郎苦笑道:“我沒信他們。”被冤枉的感覺,不大好。

葉琛道:“隻要殿下沒先信了他們,再慢慢想,讚成與不讚成,至少都是自己的主意啦。”

六郎愕然。

葉琛道:“休說是殿下,臣也六神無主呢。臣既為丞相,該當調和陰陽,隻求大家先別冒火,就心滿意足啦。”

六郎咧出一個放鬆的笑來:“可不是,”複問道,“以丞相之見,阿姐這是真的一時意氣用事麼?”

葉琛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六郎大驚:“我萬不敢做此不義之事。”

“殿下不想,不代表別人不想。就像章垣。武人們也害怕呀,一句不能馬上治天下,就將人扔到一邊,可怕不可怕?”

“丞相是文官。”

“國家不能隻有文官,為國家計,就不能隻看著自己那一點,”說著說著,葉琛覺出味兒來了,“好像有哪裏不對?”

“其實,阿爹一直在擔心,怕阿姐不得善終。我原以為是疑我,如今看來,帝王也怕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