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瞎眼老漢微微顫抖著身體,他雖然眼瞎,心卻不瞎。自然能感覺到尚青的善意,但多年行走江湖,也讓他形成了謹言慎行的性格。所以,盡管對於剛才那夥人他心中有莫大怨恨,也不敢透露出來。
他沒有說話,但他女兒卻是滿含感激地望了尚青一眼,想要什麼,又露出恐懼彷徨的神色。
尚青回過頭,楊九歌已經站了起來。
喬珠兒站在尚青一旁,神色略微凝重地看著楊九歌。
楊九歌成名於十年前,能在東南第一寨立足,更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成為三大太保之一,其武功不可謂不高。所以他才敢猛龍過江,從臨安趕到金陵,乃至前往巢湖收編三十六洞草寇。
“好詩,好詩!”楊九歌讚歎道,在他身後黑胡子和刀疤漢子一齊冷笑。“不過,貧僧一介文盲,向來聽不慣那些文縐縐的詩,小兄弟不僅縱容奴婢打傷我手下,還汙了我的耳,你說這筆賬該怎麼算?”
他自認貧僧,卻幹盡傷天害理之事,果然是無恥之徒。
尚青也不動怒,淡然道:“早就聽聞九華山跑出去一個瘋和尚,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
他這話一出,楊九歌一雙短眉都豎立起來,如兩把彎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短眉一豎,血羅漢就要睜眼殺人。
“大哥,讓我替你教訓教訓這臭小子。”黑胡子大漢說道。
楊九歌擺了擺手,尚青剛才那一下就可以看出來是個高手。他並不怕尚青能勝過黑胡子,可是這兒畢竟是鳳凰台,如果糾纏時間長了,等靳八爺出來那就沒得玩了。如此,怎能消他心頭之氣?
所以,隻有他自己出手,才能短時間內製服尚青這個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呲……”
楊九歌取下了腰間的長刀,那是一把戒刀。但與平常寺廟裏那些不殺生的無鋒戒刀不同,這把戒刀刀刃打磨得鋒利無比,那幽暗的刀身上凝滯的點點暗紅,無不顯示這把戒刀已經沾滿鮮血。
他喃喃自語道:“師傅,你當年總是念叨著慈悲,你們都錯了。”
說完,刀指尚青,“小兄弟你會作詩,貧僧也作一偈,你且聽聽:生來哭泣欲何為?死去方知我是誰。但願眾生同極樂,殺人殺己亦慈悲!”
此時的楊九歌雖然沒有穿袈裟,但神色和氣質和剛才都決然不同,仿若換了一個人似得,他滿臉大慈大悲,看起來像是羅漢在世,欲要普度眾生。
尚青原本還沒有將楊九歌放在眼裏,見此卻是滿臉凝重。這楊九歌不愧能闖出莫大名頭,人稱血羅漢。此人儼然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武道,若再極盡升華,怕是能憑此踏入先天,成就傳說。
他拿下了背負的長劍,劍光如一泓秋水。
楊九歌的刀斬了出去,這一刀斬的是因果,定的是生死。
他的刀不快不慢,但卻封鎖了尚青所有生路。甚至尚青都不可能逃開,不然那一刀或許落在瞎眼老漢身上,又或許落到那抱著古箏的年輕女子身上,乃至可能斬向喬珠兒。
尚青一劍揮出,依然是大漠第一劍。
這些時日,他每天每夜都在用睡經編製的夢境中與常摩詰對練,對於大漠第一劍他理解的更透徹。而理解的越多,尚青越覺得深不可測。雖然隻有一劍,但卻蘊藏了無窮變化,可攻可守,存乎一心。
“叮”得一聲,刀劍相交,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尚青舞出的圓圈仿佛有種吸力將楊九歌的戒刀牽引到一旁,楊九歌也反應驚人,立馬回刀自救。
又“叮”的一聲,長劍正中戒刀刀身。
這說來話長,其實在尚青與楊九歌交手過程中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兩人步伐穩健,幾乎不曾挪移,近身交鋒,刀劍相向,一瞬間就過了十幾招。
楊九歌臉上慈悲之意雖然越來越濃,但刀法越發淩厲,刀刀要置人於死地。他全身真氣激蕩洶湧,從他雙耳,雙眼,雙鼻,乃至一張嘴,七竅都冒出一縷縷輕煙,顯然真氣在體內運行到極快的速度。
而尚青似乎要愜意許多,他幾乎以防禦為主,無論楊九歌的刀有多快,但是他的劍總能提前擋住。
兩人一時間竟然爭執不下,喬珠兒在為尚青擔憂的時候,楊九歌手下那些人都已經看呆了。他們都十分清楚楊九歌的厲害,無論是黑胡子還是刀疤漢子,在楊九歌麵前絕對扛不住幾招。不想這金陵城鳳凰台隨便冒出來一位年輕人,竟然能和楊九歌過招許久,不落下風,這怎麼可能?
“原本以為你已經摸到了自己的慈悲之道,現在看來你那也僅僅是表象。”尚青突然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