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時候,李繼東討厭的衛生局局長的小車到了。除了局長外,還有兩位女士,其中一位,李繼東認識,她是思茅市疾病控製中心的防艾官員。另一位是他們介紹來的作家,從她名片上密密麻麻的介紹看,寫過很多小說。
“聽說你們這裏有很多艾滋病感染者?”女作家問。“誰說的,我們這裏怎麼會有艾滋病感染者呢?疾控中心不說,我們怎麼可能知道誰是感染者?”李繼東沒好氣地回答。“別這麼說,人家是北京來的作家,再說,檢測結果不也都告訴你了嗎?”疾控中心的女士麵色一下子變得難堪起來。“那是我帶去檢測的人,你們能不告訴我嗎?”李繼東臉一沉,聲音大了起來。場麵似乎有些尷尬,我便先溜了出去。不一會兒,來訪者走了。很顯然,那位疾控中心的女士也曾得罪過他。“那女的是全國勞動模範、
三八紅旗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這些榮譽,都是因為防艾得的。我當時的條件他們也了解,可她去跟省裏的領導說我使用廉價勞動力。我倒是想使用廉價勞動力,可當時什麼工程都不給我,我怎麼個使用法?”李繼東怒氣衝衝地說。
“是她當時不了解你的情況嗎?”
“她當然是最了解的!”
“那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還不是因為我反映他們不作為!”
對於那些獲得榮譽稱號的人,李繼東是保留看法的。
2006年6月26日,居庸關長城上,紀念第19個“國際禁毒日”的活動正在舉行。李繼東以159996票排在“2005年度中國十大民間禁毒人士”的首位。他跟其他九位“禁毒人士”商量,建議大家把每人3000元獎金中的1000元捐出來給十名禁毒英烈的子女,可九位“人士”均以不同的理由拒絕了他的建議。有的說,他比他們還困難;有的說,這錢是集體的,他做不了主;有的說,還得把錢拿回去辦更多的事情……
他灰心了,一言不發地把身上那條“2005年度中國十大民間禁毒人士”的綬帶解了下來,塞進旁邊的垃圾桶裏。掏出電話,開始撥號,叫人馬上彙28000元錢過來,英烈子女每人1000元,其中上大學的3人每人再資助6000元學費。長城上,陽光明媚,媒體大大小小的閃光燈閃個不停。他沒有出現在“十大禁毒人士”的合影裏。
八
這天晚上,所有的學員都集中在空地上。過幾天,這裏將有一場晚會,來訪的是思茅市某企業和工商聯的領導,他們給重生廠捐了20台電腦。李繼東是晚會的導演。
“揮揮手啊!你在唱歌還是在演僵屍!”32歲的李洪文木訥地站在空地中間時,李繼東放下手中的茶杯大聲地指揮著,“往中間走兩步啊,再不動送去勞改!”“對,送去勞改……”人群裏爆出一陣起哄的笑聲。
什麼路通往幸福?
什麼心那麼無助?
誰家的孩子躲在夜裏哭?
青春在夜裏凋謝,
是不是找不到歸宿……
歌聲傷感而充滿磁性。李洪文手裏拿著一個花露水瓶子,那是他的麥克風。空地上沒有燈光,在月光的映照下,李洪文身體的剪影木訥地晃動著。頭頂上,磨思大橋上夜行的卡車呼嘯而過;身後的池塘裏,青蛙呱呱地伴唱。我按捺住自己。月光下,一顆圓圓的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