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智得昌並沒抬起他的腦門。他在低頭看著一副字,一副龍飛鳳舞的字畫。智得昌不懂書法,更沒有那種偏愛。這是本市的一個書法高手為他題的字:鴻圖大業。並且又找了個裱畫的高手給他裱好,剛剛給他送來。他雖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卻願意看。他看的不是字的筆畫和走向,他看的是這四個字,琢磨的是這四個字的含意。他的鴻圖大業什麼時候是個終結呢?在別人看來,他已經很不錯了。四十剛出頭,百萬金錢已經在他的腳下給他砌起了閃光的台階,已在他的背後打造了黃金般的光環。在春江,有誰不知道智總?從市長到普通的市民!他就是財富的象征,成功的象征。他完全可以躺在他成功的搖椅上,享受這多年奮鬥的成果。
可智得昌從這四個字中悟出的是,鴻圖大業未有盡期,財富積累哪兒有終結?
他知道趙立有走進,他揮揮手:“坐、坐!”
趙立有選擇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沙發坐下,他自己掏出了一顆煙點燃後,又遞給智得昌一顆口中稱:“智總!”
智得昌看了看趙立有遞過的煙,是一支紅塔山。他將它放在桌上,並謝絕了趙立有遞過的打火機打著的火。
“趙老板,我聽彬子說了,你要用點款?”智得昌明知故問。
“是嗬,眼看過年了,大哥不幫忙年都過不去了!”趙立有一臉哭相。
“有那麼嚴重嗎?趙老板玩笑開大了,誰不知道山莊是塊風水寶地,日進鬥金哪!”
“那是過去,現在是入不敷出嗬!”趙立有長長歎息,他也奇怪,這買賣一轉眼怎麼就風光不在了呢?他走進新世紀的時候,早看到了如潮的人流。他也想過他山莊的一度紅火,可這買賣就這樣,不知什麼時候財神爺就去照顧別人去了,連回顧一下都不肯。
“好吧!既然彬子說話了,輪情誼他是我弟弟,輪事業他是我的副總,他說的事我不能不辦。但醜話咱還是說前頭,你到期不還我收你的山莊時你可別不高興。”智得昌說。
“放心吧!春江這麼小,我還得在這混。我那能掉那鏈子?”趙立有還是滿有信心的回答。
“那就找彬子來吧!他可能找了中間人。”
趙立有打過手機,紀彬才出現在智得昌的辦公室。又打電話找來肖亮,紀彬找肖亮來做這筆生意的中間人,也有他特殊的含義。他即是可做見證,又是春江的動遷辦主任。也許,他和智得昌從那一刻起就在做山莊動遷的打算。
趙立有交出了山莊的合法證件,在協議書上簽下了他的名字。智得昌親自打電話,讓財務將一百萬劃到趙立有的賬戶。沒到中午,那一百萬的彙票副本就交到了趙立有的手中。
趙立有高興了,他站起說:“大哥,給我點麵子。正巧肖主任在這,就有我做把東,咱們樂一樂。”
紀彬忙說:“開玩笑,肖主任是我請來的客人,客自然我請。”
那天,就在新世紀,趙立有喝下了紀彬準備的香醇的美酒。他喝的不多,卻感覺醉了。
30
在鐵拐被公安傳詢和辦完趙立有的事不久,紀彬帶著柳心如躍上了萬裏藍天。空中客車般的波音—737盡情舒展著它的鋼鐵機翼,在陽光下向南翱翔。紀彬讓柳心如坐在靠近舷窗一側,透過飛機上那圓形的窗子,看到的是棉絮樣的雲朵就在腳下漂浮。而太陽就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上,仿佛觸手可及。柳心如興奮異常,她是頭一次坐飛機,頭一次在空中旅行。她高興極了,不管是空中小姐送來的咖啡還是水果,她都要嚐一嚐。一會她的頭靠在紀彬的肩上,一會又附身向下,眼睛一眨不眨。
紀彬沒有她那麼興奮,他知道此行的目的,知道智得昌的意思。因為時近春節,他和柳心如的南國之旅是智得昌的安排。
他們從冰天雪地的春江,數個小時之內就到了陽光燦爛的廣東汕頭。
汕頭機場,杜方宇早在等候。他和黃淑敏、葛飛一起來到機場,大家都是老朋友,見了麵不禁親熱一番。杜方宇開了一台奔馳-600,寬大的車身諾亞方舟一般,載著紀彬和柳心如馳近香格裏拉大酒店。
這個大酒店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富麗堂皇。柳心如跟隨紀彬坐在高靠背的餐椅裏,看著高高的天花板,她覺得人在這裏都感到比其它的酒店要渺小。菜是清一色的海鮮,酒是橙色的啤酒。唯有紀彬要的是中國的五糧液,白色的純糧製造。沒人敢陪他,最後還是不善言辭的葛飛要過一個杯子說:“我陪紀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