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明宮,宮女的住宿是兩人一間的,這也就意味著,將有人跟著秋夢雨一起住。
那是個長相很清秀的女子,也就十五歲而已,名叫納香,皮膚白皙而不誇張,臉蛋渾圓柔軟,小巧的鼻子,可愛的櫻桃嘴兒,同樣惹人愛憐。
她是因為去年選宮女時進的宮,運氣好才被安排到決明宮做些雜役。
在得知秋夢雨父親是商賈的時候,她捂嘴驚呼,“宮裏規定選宮女,宮女不能是商賈出生的?”隨即想到又道,“你是皇後娘娘召進來的,應該有些關係的吧?”
秋夢雨艱難地扯出笑顏,“哪有什麼關係,隻是看我可憐罷了。”
“說嘛說嘛,咱們兩個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納香黏著秋夢雨不放,非要她說說為何能特許入宮。
秋夢雨輕抿朱唇,“我犯了偷竊罪,惹惱了娘娘,可是又有人為我求了情,所以才來宮裏做的宮婢。”
“偷了什麼?”納香一雙好奇寶寶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你不怕我嗎?”秋夢雨溫柔地笑著,突然想要逗逗她,“我可是偷了不少金銀珠寶的江洋大盜哦,你怕不怕!”
“啊呀,好可怕,”納香配合著捂著臉就逃,秋夢雨追逐著。
鬧夠了,玩夠了,兩人喘著氣,相視笑著。
“那個男人是誰。”納香莫名地冒出了這一句話。
秋夢雨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納香訕訕一笑,“你才剛來的麼,剛才看你走出去,怕你走到不該去的地方,也就跟著去了。”緩了口氣,又一改嬉笑姿態,一本正經地對秋夢雨小聲地說,“宮裏不比外麵,私人的感情能害死人。若他真喜歡你,等你到二十五歲出宮的時候就好了。”
秋夢雨聽了納香的話,知她是誤解了,這才緩了口氣,“不是的,他,隻是我的朋友。”
“這樣啊……”納香微微笑道,“以後若是有機會,帶來讓我也瞧瞧,說不準他可就看上我了,似乎長得挺俊俏的,可惜剛才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秋夢雨聽了納香的話,心裏居然有些不是滋味,也就沒有心思再回納香的話了。
納香看著秋夢雨的表情,以為這個比自己年歲稍長的可人兒吃醋了,哪裏想得到秋夢雨這般複雜的情景。
納香吹熄了燭火,翻入被中睡了。
明日,還得幹活呢!
秋夢雨也躺在床上,望著床上的帳子,天越黑,越是睡不著。
“他,將我休了。”腦海裏,她一直喃喃自語,回蕩著,直到填滿整個腦海,醒來片刻,淚水已經滑落做枕頭上。
那一紙休書,也正壓在自己的枕頭下麵。
她想伸手去觸摸,又縮了回來。
“他都休了我了,我還能想些什麼?”她自嘲笑了下,淚水卻依然止不住往外流。“如果,如果那時候,我問了他那句話,他是否還會這般待我?”
“你還記得,當年在江南,你為我搖下的那一樹梨花嗎?”
她不敢問,怕問了,他會愛上自己,可是,愛的卻是同年的自己,不是如今的自己。
她想問,問一問,他是否還愛?
雖然那時都還年幼,兩人卻似三生注定了一般,相望生情。
她不敢問啊,怕問了,念想斷絕,美夢破滅。
躺著怎麼也睡不著,望著帳子,屋子裏極是悶熱,更是難受,幹脆就披了件大衣,走出了屋子。
納香顯然睡得很熟,她很小心地,沒有驚動她。
走出屋子,一股寒意撲麵而來,她裹了裹袍子,深吸了以口氣,心頭終於舒暢了許多。
抬眸,那抹身影,依然在目。
“你……”她輕輕地,問。
“許久沒來這後宮了,”他說,“想多呆會。”
“哦,”她應了一聲,低下頭,目光不知望哪看才好,又抬起頭來看看蒼穹,深藍一片,在燈光的映照下,似又帶著些許朦朧。
“要下雪了,”她歎,“江南,很少下雪呢。”
淩月跟著仰頭望著天空。
寂靜而黑暗的夜裏,天空下著雪。整個天地一片黑沉沉的,目光所及,隻有身邊的人才有些色彩。遠處一片黑暗模糊的影子。
白雪像柳絮楊花,紛紛揚揚地從天幕灑下,沒有半點預兆。
輕輕,灑在兩人的臉上,清涼澈骨,兩人卻似有了默契一般,不躲不閃。
雪花在臉上,先是刺骨,然後便是溫暖柔和地與皮膚融為一體,帶著些暖意,又有些掙紮的味道。
在黑暗的夜色中,在淩月的眼裏,仿佛帶著幾分溫柔,甚至於他覺得,這夜也是美麗的,這雪也是纏綿的,就連雪花落在臉上的刺骨,也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