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謁長1(1 / 2)

小雅別苑之名由自詩經《小雅》一章。

據說,就是現在被我喚作祖父和祖母,當年北朝一對鮮妍的少男少女,用自己的一段情史,給本就風流的時代又描摹了一筆濃墨重彩,讓那時北國盛夏,如帝王頭冠上龔整得,如十二旒白玉珠折射出的端肅,都熔化成柔軟。

霎那間,那些本就期待愛情,迷醉在詩經裏沉靜的貴族少年,又催化了少女們豆蔻年華裏,如羅敷嘴角的笑靨一樣,足以濕潤整個時代四月的美好,整個別苑依山勢而建,取法天人合一,然後,讓南方園林的精巧和北地宅邸的雄渾,如這座宅邸的主人一樣,一人由南向北,一人由北向南,不早不晚,邂逅在畫滿阿姆清甜記憶,費八年數萬勞力始成的一方天地。

一步一景,步步都滿蘸了女主人低調清雅卻又妍麗無比的韶華。

敕建別苑之時,阿姆撕毀了自己的溫婉,極力反對,但他的侄兒,用新喪了父親的憂愁和權威理解了她同樣深刻的哀傷。就這樣,如“苑中小雅”這樣,士人們最風雅的讚美和那一方聖眷一起,被賜予了祖母認為輝煌已經如中天的烈日一般的家族。

換來的是一句,低不可聞,但卻刺進每個族人腦海的話……

但是因暑氣入體日漸病弱的她,對被移入園中避暑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一路上小四丫鬟見我都屏息低頭,喚我作公子。

這是這座龐大府邸最隱秘的習慣。隻要我著男裝,在主人麵前總是機靈的下人們便稱我為公子,由此,那道紅牆外的人隻知王家清俊的公子常在外走動,而小姐卻是少年郎夢裏不辨麵容的幻影。

到了門簾外,就聽見屋裏有動靜,在廊下稍駐,不出意料的等到的是迎出來崔嬤嬤,“原以為不到秋天落葉,吹向江南的西風,是不會把郡主送回來的。”

我眼角餘光掃到有伶俐的小丫頭轉頭進去通報,頓時感到見到祖母的熱切有些發涼。

這高歌風雅時代的大族世家同樣也造就了超越親子感情的厚重禮教。

她雖然是流淌著皇室血液的帝裔女子,但卻信仰登高舒嘯,錦衣寬袍的名士風範。北人的豪放,加上對子孫特有的寵愛,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從來就是風風火火的來來去去·······阿姆總是看著她的子孫笑言,這才有孩子的朝氣啊,規矩?隻是讓公侯們更加驕傲的工具罷了。但我的兒孫,本就是王朝裏最驕傲的孩子啊······真要說什麼規矩,其實世間並沒有規矩。

我朝尚玄談,祖母年輕時就是各中高手。

心念一動,隻是裝作不知,笑答,“是在外聞不見嬤嬤做的蓴菜羹的味道,所以沒有西風,就駕著大宛馬,把阿茀自己帶回來了。”

跨過依舊帶著熱烈色彩糊著輕紗的的檀木門,層層繁複的冰淩紗依次掀展,著紅帶綠的仆婦們恭謹地垂首侍立,依稀可見堂上端坐著的一位看似隻有五旬上下的婦人,素甲上明媚的豆蔻鮮紅,折著光,反射出隻屬於世家貴門閥的高矜。

伊著玄色挑繡牡丹圓領窄腰曳地廣袖,金絲緙線披帛,蜀錦廣青絲履,像三月的江南清風一樣,不加多餘配飾,隻插一支昆侖寒玉冰簪以固定倭髻,淡施脂粉,隻是掃了一眼,深植在血液裏的高華便在不經意間釋放得淋漓盡致······絲毫不敢想象,這是一位早已兒孫滿堂的五旬許的婦人。因為她的額頭依舊光潔飽滿,唇角的顏色亦是鮮妍得如書中西北的長河落日·····據嬤嬤們私下裏說,蕭氏和前朝皇室司馬氏的宗親們,都是天仙般的美好,而祖母,當年養在長安重重宮牆裏少女,又是蕭氏裏頂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