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尚德是來不及開發國內市場,並不準確。事實上,早在2009年即國家啟動金太陽工程的第一年,尚德就曾申請到洛陽師範學院1100千瓦太陽能光伏建築應用項目。隻是用尚德的話說,該申請是在尚德對對整個工程資金、回報周期等情況不太了解的情況下申請的,因此,這項工程並未按工期推進,最終因“無法實施”被取消。有知情者稱,尚德並非無法實施,隻是當時賣光伏電池遠比搞金太陽工程賺錢,“施正榮根本看不上國內市場。”如此一來,相關部門的領導肯定不滿,對尚德“很有意見”,尚德也就喪失了開啟國內市場的良好時機。
其二,管理上的內力缺失。很多接觸過施正榮的人都認為,他更像一個科學家,而不是一個成熟的企業家。施正榮對此也不抗拒,他甚至一度非常享受科學家的身份。在國外,也有媒體稱其為“太陽神”,然而施正榮也恰恰是為聲名所累。據說光伏產業紅火時,每個月都有來自國內外的新能源企業、專家、官員參觀尚德,有時甚至一天好幾撥,施正榮都接待煩了,但聲名在外,沒有辦法。
然而這些不過是表麵現象。坊間傳說,施正榮最初回國創業時,隻有40萬美元,為了獲得資金及其他政策上的支持,他先後奔走了七八個城市,告訴對方“給我800萬美金,我給你做一個世界第一大企業”。但太陽能這種冷門產業在當時並不被看好,因此有人甚至把他當成了騙子。惟有無錫政府看好他和他的項目。在無錫政府的主導下,由小天鵝集團、山禾製藥等8家國有企業共同出資600萬美元,湊夠了尚德的第一批啟動資金。幾年後,施正榮兌現了諾言,當真把無錫打造成了“中國最大的光伏生產與出口基地”。無錫效應引發了全國範圍內的光伏熱,施正榮迅速在國內走紅。然而在2004年,當尚德在美國上市後,施正榮卻一反常態,堅持要求國有股退出。施正榮則給無錫市政府寫了一份報告,稱“他們不退我退,什麼股票、公司,都不要了。”最終在政府的示意下,國有股退出尚德,高盛、英聯等國際資本則順利入股!不過如今看來,國有股退出實屬僥幸。
在用人機製上,施正榮同樣有自己的邏輯。尚德上市後,施正榮為尚德花大代價挖來了一大批曾經在西門子、拜耳等跨國公司工作過的職業經理人,並將他們空降到尚德的各個部門。因此尚德高管大多由外國人擔任。關於業內對此的討論,施正榮說:“我能用中國人肯定用中國人,但尚德麵對的是歐美市場的客戶,又不是中國的煤礦區!”或許在施正榮的頭腦中,這些高管們隻是為了麵對歐美客戶之用,所以這些高管們的規勸,他也從未聽進去過。
當然,當地政府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難辭其咎。當時,正是在政府和銀行的大力支持下,施正榮把尚德的擴張引擎開足馬力,迅速將無錫打造成了光伏產業世界第一,不僅滿足了當地政府的虛榮心,且每年利稅均在億元以上。但也正是這份“溺愛”,最終寵壞了尚德,也為他們自己帶來了一個拋又拋不掉、扛又不好扛的沉重包袱。如果說對企業來說,內力和外力,一個都不少,那麼政府則應該起到監督弟子練功的角色。
如果我們把視野放大到整個中國,我們還會發現,尚德並不是惟一的早衰企業,包括太陽能在內的很多新興產業的很多企業,其實都在經曆著這種痛苦,或者說已然被經濟規律所淘汰,隻不過它們名不見經傳,無法與尚德這樣的大家相提並論。而且,這也不僅僅是一些新興產業的問題,我們的傳統製造業這些年不也頻頻遭遇歐美的“雙反”嗎?可以想像,如果我們的企業總是停留在低端產業,不懂得或者不能夠修煉好內功,在產品創新和質量上提升,同時穩住國內市場,或者說是重奪國內市場,那麼類似的無奈肯定不會就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