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雲崇翻了個白眼,簡直要為朝廷擔憂怎麼養了這麼多庸人。這等身手,不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就是人物手下新出道的弟子:若是高手,江湖上哪個人物會無聊到無故作弄十二衛?新人的話,武林裏頗講究威望,若是新出道的小輩想出頭,以盜竊的方式未免名聲也太過不正。所以,這個賊定是別有用心。
汪雲崇把那張失物清單貼著鼻子對在眼前照著失竊的日子順序排列組合了無數遍,被冷風吹得已久的腦子終於靈光一閃。
三年前前任總領楊大人與他交接時曾讓他箭八本密卷,內裏是開朝以來的八宗要案密案。雲家王朝建立已逾百年,朝政穩固製度健全秩序極佳,尤其十二衛組建之後查訪辦案效率更是大大增加,懸而未決的案子實在是少之又少。而這八本密卷裏,記載的則是十二衛幾代人都破不了的案子,其中多半牽扯皇室裏的秘密或是醜聞,曆來隻有十二衛總領才能閱讀熟記,之後再由繼任總領藏好。遂裏這個女賊盜走了十五件物事,當汪雲崇把其中的四件東西排在一起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八本卷宗裏的一件案子。案子發生在庚泰十六年,距今數十年了,能記起來的人怕也不多了,這個年紀顯然不大的賊到底是什麼來頭會無端撥弄起二十年前的是非?汪雲崇閉起眼來在心中將那件案子微微複習了一番,再睜開的俊目裏便映上了灰雲中探頭出來的陽光。
神清氣爽地來到董之弦住處,看著希、弦兩人撓頭鬱悶的神情,心情更是惡劣地大好,於是往兩人中間一坐,抱手蹙眉道:“兩位大人,徹夜秉燭研究後可有收獲?”
董之弦憤恨地抬頭瞪自己的上司一眼,把麵前的案卷一推,扭皺了好端端一張俊秀麵龐,悶悶道:“光在這裏盯這些本子根本就找不出線索!崇哥,我看宮裏那些碎嘴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個賊恐怕就是存心來找你麻煩的!”
韓承希揉了揉眉心,難得地也讚同董之弦:“崇哥是開朝以來最年輕的十二衛統帥,江湖上名聲大播也好幾年了,免不了有幾個不怕死的非要親自嚐嚐十二衛的厲害,這在眼下也確實是唯一說得過去的解釋了。”
汪雲崇將俊眉高高一挑,道:“能打你韓副領一掌,當然是不怕死了,不過遂就這麼過去了,我覺得這賊也沒怎麼領教到十二衛的厲害罷。”
韓承希原本就不活躍的表情一僵,與一副苦臉的董之弦對視半晌,認命地又埋頭下去。
汪雲崇屏著氣不讓自己笑出來,眯著眼直將兩人無可奈何心不在焉翻案卷的神情欣賞個飽,才悠悠地吐了一句:“今夜你們兩個把饌瑤館給我看好,我要走九華宮一趟。”
把最後一個青著臉的客人送賺芩娘的臉都已笑到半僵。天雖還尚早,但以往的這個時候店內門外應是滿滿候著等水揚心曲子的京城各式顯赫,也不乏非權敷拿不出大把銀子的凡客點了其他伶人的別曲,隻盼運氣好時能與水揚心一逅。
此時身後伶樂都啞然,喧鬧換作了清寧,似乎連空氣都純謐了起來,好生讓人不習慣。芩娘不知道水揚心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也沒那個膽子問個明白。
轉過身芩娘歎了口氣,真不知自己這老板做得到底是得誌還是失意。
“這位姐姐……不知如何求水姑娘一曲?”身後猝然有人冒了一句。
芩娘正自想心事,於是沒來由地給這一句話嚇了一跳,兩肩一顫慌忙轉過頭來,隨即生生愣掉。
店內不知何時跨進一個男子。芩娘一個京城最為紅火的樂館老板,見識好歹也算是一籮筐了,在這個男子唐突的闖入下竟也呆得毫不猶豫。
“這位姐姐?”男子微微傾身,伸手在芩娘麵前略略一晃。
“公……公子……何事?”
邃目皓潔,一雙眼微闔時似流水舒眉時似星夜,此時幽目裏星辰千鬥亮遍目之所及,一對彎眉不弱不陡柔和俊細到了極致,細膩卻分明的輪廓加上伶薄的唇角裏一抹撩挑的笑意,生生就是搶人心魄的。於是芩娘有那麼幾瞬沒了魂,問出的話都沒了條理。
“嗬……”習以為常地淺笑,男子微微直了直身子,一雙清眸仍不放過芩娘,道:“這位姐姐容鮮貌豔且神采精奕,想必便是這悠蓮館的老板?”
芩娘直給他讚得筋骨酥軟,全然忘了水揚心的交待,嘴裏順著就溜出這麼幾句:“公子真是會說話,唉,別姐姐姐姐地叫著生分,喚妾身芩娘便是。公子想是頭遭光臨悠蓮館,若想點什麼……”
話還未結,那男子又略略一揖,道:“在下冒昧,不知可否求水姑娘一曲?”
“水姑娘”三字道出,宛若一壺冷水澆頂,芩娘臉上笑意瞬間變苦,道:“呃……公子……公子怕是來得有些不巧,今日我們家揚心……”
話還是沒結,芩娘便發現男子的目光已從自己身上移開,向上一尋,便定在了某個角度。
芩娘微微愣了愣,畢竟也是經營多年樂館生意的聰明人,立時明白了個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