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存了照片,我一把抓了外套就下樓,許琢就在樓下等我。
剛進了街邊的茶餐廳,我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
“托人去問了,那家福利院的負責人早就換過好幾撥了。喏,你給我這張證明上,這個人早就不在了。”
我有些失望,低頭攪著果凍奶茶,一言不發。
“不過呢,確實有件事蠻古怪的。”許琢輕輕拍拍我的腦袋,“你不是說你從小就進了福利院嗎?可是不對啊,這家福利院的前身是老人托管院,直到二十年前才由政府和企業一道出資,改造成了兒童福利院。這麼算起來,你起碼得長到五歲,才能住進去。”
“五歲?”我喃喃地重複一遍,“五歲之前,我在哪裏呢?”
“是呀,五歲之前你在哪裏?”許琢好奇地問。
“我……我不記得了。”我皺起眉,“好像也是在那裏啊。”
“你不會真的失憶了吧?”許琢目光炯炯,表情裏顯然正強自壓抑著沸騰的八卦熱血,“你會不會是豪門私生女啊?”
“靠點兒譜好不好?”我的筷子幾乎把眼前的腸粉戳爛了,“你還能查到什麼嗎?”
“唔,我不知道,我朋友還在那邊問呢。”許琢伸過手,替我撥了撥有些淩亂的頭發,“住一個屋裏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整天起早摸黑的,瞧這黑眼圈。”
我默不作聲,最近晚上,各種詭異的夢愈發地多了。常常半夜醒了,看看床邊的鬧鍾,就直挺挺地躺著,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我歎口氣,“快吃吧,吃完我還得開選題會。”
兩個人匆匆忙忙吃了午飯,送她上了車,我轉身回公司。
門口站著兩個女生,個子高挑,穿著短裙和及膝靴,經過的時候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工作環境決定每天我都能看見很多美女帥哥,也沒想著多看一眼,擦肩而過。
沒想到一個女生挪了挪腳步,不偏不倚,站在我麵前。
我抬起頭,看著那張化了精致妝容的小臉,隻覺得有些熟悉。
“白晞?”
我覺得有些不妙,硬著頭皮笑了笑,“你是?”
“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小女生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我是麥臻東的女朋友。”
她刻意強調了“女朋友”這三個字,不過我更加茫然了,人我是認出來了,生日那天我在會所外邊苦等沈欽雋,最後就是遇上了老麥和她來吃飯。那頓飯她文文靜靜的,話都沒說幾句,和我自然談不上交情了。
“麥臻東不在這裏工作。”我好心地說,“你在這裏等他嗎?”
“我們來等你——不要臉的賤貨,搶人男朋友。”她旁邊的女生尖著嗓子開口,嚇了我一跳。
我這輩子確實不要臉過一回,也賤過一回,不過呢,是對著沈欽雋。
可即便是我心裏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我也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一點點心思都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在自己心底翻江倒海般地自虐。
腦海裏立刻就想起了早上同事們的八卦,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吐了口氣,無奈,“不敢當。”
“呦,還挺嘴硬的嘛!”
那女人伸手就來抓我的臉,我自然早有準備,後退了一步避開,“喂,別動手動腳的啊。”
因為這異動,周圍已經陸續有人站定腳步,好奇張望了。我隻覺得丟臉,卻也不得不說出那句讓人酸到牙齒的話:“我和麥臻東光明正大,沒什麼的。”
“沒什麼?孤男寡女你們前幾天幹嗎去了?”
本來說清楚也沒什麼,話到嘴邊了,我忽然想起來老麥叮囑我別說出他在拍攝紀實欄目的事,於是我又把話咽下去了,改口說:“喂,你聽我一句建議,有事去找麥臻東啊。這樣吵著來找我鬧事,真的很難看。”
事後想起來,這句話我是真的說錯了。
說到底,大約是老麥真的甩了人家,和往常一樣玩失蹤;偏偏惹了個真正喜歡他的,非得弄個水落石出。於是我就成了替罪羊。人家本就怒氣衝衝地來找事兒的,我還這麼擺著高姿態,一副懶得和你計較的樣子,可不就踩著逆鱗了嗎?
臉頰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下,力氣不算很大,聲音卻是極清脆的。
我瞪大了眼睛,大腦裏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等到接觸到周圍投來驚訝的目光,才意識到——我被打了!還是被當作小三打了!
本來我這個人就不大機靈,這個時候,更加說不出話來,隻是呆呆站在那裏,落在別人眼裏,大概更像是做賊心虛。
“白晞?你在這裏幹什麼?”一道女聲從喧囂浮華的周遭透出來,帶著些許驚訝,終於成功地把我從異次元的空間拉出來。
可我一轉頭,看見那個人,以及隱在人群後邊另外兩張熟悉的臉,一顆心就這麼直直墜下去,像一顆重重的鉛球,砰的一聲,就砸到了地上,連著地麵都輕微震了一震。
怎麼辦?
剛才還有些空白的大腦裏立刻閃現了各種可能。譬如現在立刻推開人群跑路,或者,鎮定地對她說:“這麼巧?”
不過還沒等我決定,李欣就已經擠進了人群,親熱地扶著我的肩膀,轉而對那個賞我巴掌的女生,淡淡地說:“這麼巧?”
那個女生臉色卻變了變,換了一副笑容上來,“欣姐,真……真巧。”然後拉著老麥的女朋友走了。
我一直沒敢側頭,直到李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我的小麻煩,用居高臨下的表情說:“你怎麼會惹到這些人?”語氣分明是輕蔑而諷刺的。我沒接話,因為看到沈欽雋負手站在我身後,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深邃的眸子裏或許帶了幾分異樣的情緒。我想,是類似失望。
情緒最最低落的時候,我習慣性的做法是,去無視它。
我轉開目光,幹笑了兩聲,幹脆對著沈欽雋和秦眸說:“你們怎麼來了?”
人潮已經散去,秦眸上來挽著我的手臂,絕口不提剛才的事,神情親密地說:“來找你幫個忙,不過已經和你們主編打過招呼了,她說沒問題。”
“什麼事?”我有些疑惑。
“我們後天訂婚宴,這段時間大家都忙,結果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倆現在連一張合影都很難找到。”秦眸抿著唇笑,有些嗔怪地看了沈欽雋一眼,“能不能請你幫我們拍一套照片呢?”
我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直到此刻,他還是板著臉,眼神略微垂落在地上,仿佛沒有聽見我們在說話。
“怎麼不找麥臻東啊?”我嗬嗬笑了笑,“師父比我拍得好多了。”
“怎麼,現在有了靠山,還真大牌起來了?”沈欽雋終於抬了抬眼眸,語氣讓人難以分辨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正地在嘲諷。
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沒有接話。
“我喜歡你在夜冬給我拍的那套圖。”秦眸輕輕橫了沈欽雋一眼,語氣略帶著撒嬌,“我就要找白晞。”
他冷冷的臉色便被這樣明媚的笑顏融化了,語氣也溫和起來,“隨你吧。”
“白晞?”
“我接個電話。”我有意避開他們,接起來,“喂,老大。”
老大親自打電話來,說這兩天的工作就是幫秦眸拍訂婚照,還叮囑我好好拍,聽那意思,似乎是如果能說服對方將訂婚照授權給《Young》雜誌,那可是一個大獨家。
“白晞,聽說你和秦眸還有她未婚夫關係都不錯,看你的了。”蘇汶最後叮囑了一句。
我真是欲哭無淚,被逼到這份兒上,也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了。
沈欽雋做事何等縝密,又是訂婚的大事,早早地就把場地、服裝確定好了,缺的還真就是一個攝影師。我接過他們的安排表,上邊一項項條目清晰,保姆車已經在門口等著,馬上就可以接去外景地。
車子開往郊區,一路上我聽到秦眸壓低了聲音在和沈欽雋說話。她今天穿了件挺括的卡其色風衣,露出纖細的小腿線條,馬尾紮起來,發梢卻依舊顯得蓬鬆,明麗又不失俏皮,足夠賞心悅目。
她大約發現了我的目光,轉頭笑笑說:“白晞,你真的和麥先生去過二人世界啦?”
語氣聽來是那種善意的好奇,我慢慢看她一眼,搖搖頭,“沒有。”
“那為什麼那兩個小女生那麼怒氣衝衝地趕來,還打你?”
我想起剛才是李欣輕鬆地就把那兩個女生給勸退了,還幫我解了圍,不好意思不回答,隻好說:“誤會了吧。對了,你經紀人認識她們嗎?”
“動手的那個女生以前好像曾經和我一個劇組。”秦眸淡淡地說。
“哦。”我悶悶地伸手摸摸臉頰,剛才那巴掌真的不痛,就是特別響亮……或許作為演員,這也是基本功之一。
“那你和麥先生真的在一起了嗎?”她半開玩笑,說出了這句話,眼睛亮亮的。
“當然沒有。”我頭痛地捏捏額角,“麥臻東見過多少美女,怎麼可能看得上我?”
她興致闌珊地“哦”了一聲,沒再接話。我一抬頭,正對上沈欽雋莫測的目光,沉沉落在我臉上,比起剛才,卻和緩了許多。
“也是啦,麥先生人雖然好,就是魅力太大了。換我是他女朋友,我肯定得提心吊膽的。”秦眸眯了眯眼睛,說得很委婉。
不過這其中的意思我聽出來了,是說他花心靠不住。我忽然間有點兒不高興,是那種好朋友被人誤會的不高興,我覺得自己得說點兒什麼,於是咳嗽了一下,“其實師父人挺實在的。”
秦眸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不過更冷厲的眼鋒來自我身邊,沈欽雋的方向。
我識趣地轉了話題,“秦小姐,你願意,那個,把一會兒要拍的照片給我們雜誌,做個獨家專訪嗎?”我想了想,語氣放得低一點兒,“畢竟你的粉絲這麼多,關於你的婚訊卻知道得很少……你也想讓他們知道你過得很好吧?”
秦眸認真地想了想,抿起唇角笑了笑,“你是在利用私人關係向我要獨家嗎?”
“呃,算是吧。”我隻能賠笑,領導布置下來的任務,沒辦法。
“我得去問問公司呢。”她指了指沈欽雋,“不過你也得先問過他,他可比我們公司難搞多了。”
我隨著她的手指望向沈欽雋,觸到他目光的時候打了個冷戰,心底罵了句粗話,卻也不得不把那句話小心翼翼地說完:“沈先生,您覺得怎麼樣?”
他一貫地麵無表情,隻是換了個姿勢,更加直接地麵對我,“什麼怎麼樣?”
我忽然間想起有次和他大吵,我說,下次再見一次就揍一次,多麼義無反顧,可事實是,之後見了很多次,我不僅揍不到他,還得裝孫子——真是五味雜陳。
“我是說,您和秦小姐一起給我們雜誌做個專訪,我保證用心去做——”
他毫不客氣地打斷我,“你的保證發誓有效力嗎?”
我去,不答應就不答應,本來我就沒多大指望,可好歹我還為你抱得美人歸做出了貢獻,給張好臉色會死嗎?!
我扭過了頭,拚命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給自己找台階下,“算了,我知道我是強人所難了。”
他沒搭理我。
秦眸也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大約以為我看不見,悄悄伸出手去,與他十指交握在一起。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他們選的外景地竟然是在沈家老宅。
下車的時候我見到沈爺爺站在門口,笑容滿麵地衝我們招手。
我想他還真挺喜歡這孫媳婦的,識趣地避在一旁,等到他們說完話我再和他老人家打個招呼。秦眸果然快步走過去,扶著老爺子的手,親熱地叫了聲“爺爺”。
老爺子答應了一聲,身子卻沒動,望向我,豎起眉,“白晞,不認識我了?”
“爺爺。”我趕緊挪了幾步,“好久沒見了。您身體好不?”
老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生氣,笑罵了一句,“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另一隻手便拉了我往屋裏走。
我怕秦眸誤會,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她並沒什麼反應,笑意卻淡了幾分。
訂婚禮服已經送到了二樓,化妝師帶著秦眸上去了,沈欽雋坐了一會兒,也陪著上去了。我坐在客廳裏和爺爺嘮嗑,還沒等我提起,爺爺自己倒開口了:“白晞,上次那套公寓不喜歡?”
“過年我收您的紅包就夠難為情了,公寓這禮物也太誇張了。”我倒吸一口涼氣,“爺爺,無功不受祿。”
他哈哈一笑,“那你就多陪老頭子下幾盤棋,你又不樂意,嫌悶。”
“我真沒有不樂意。”我辯解說,“工作太忙了。”
“工作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怎麼,在榮威待得不好嗎?還是沈欽雋克扣你工資了?你非得學阿東去搞什麼攝影。”老爺子瞪著我,“女孩子還是得安穩一些。”
我低眉順目地點頭,“知道了。”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沒聽進去。”
唉,被發現了……我訕訕地點頭,“爺爺,您要是沒勁,也可以跟著我全國各地去攝影。其實蠻有意思的。”
大約是助理看我們一老一少扯起來沒完沒了,不得不向我示意時間。我從沙發上站起來,“爺爺,我先工作。保證把您孫子和孫媳婦拍得美美的!”
老爺子唇角的笑卻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去吧。”
我先上樓看了看備拍地之一,沈欽雋的臥室。雖說過年的時候我住過一段時間,他的臥室還真是第一次進去。門掩著,但裏邊有聲音,我敲了敲,聽到一聲“進來”。
一進門能見到這樣旖旎的一幕,我有些發怔。
初春的陽光雖然明亮,卻不溫暖。室內還開著暖氣,秦眸身上的白色蕾絲連身裙隻穿了一半,後背上的拉鏈還沒有拉上,沈欽雋的手撫在她線條優美的脊背上,微微用力在往上拉。她側頭看了我一眼,有些俏皮地吐吐舌頭,“抱歉,再等一下。”他卻站在那裏,仿佛不曾察覺有人進來,隻是溫柔細致地替她撩撥起長發,低低地說:“拉好了。”
真像是一幅筆觸柔軟的油畫。
美得令人窒息。
“你們慢慢來。”我慌忙退出去,“不急的,我去花園裏看看。”
回身拉上門,我靠在門板上,有些無力地撫額。
我以為自己全都放下了,也真心真意祝福他們,可不代表每次讓我見到這些,還能做到無動於衷。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強作鎮靜地下樓,助理遞了手機給我,眼神有些閃爍,“老大的電話。”
蘇汶的聲音很平淡,“怎麼樣?同意做專訪了沒有?”
“都沒答應。”
她頓了頓,才說:“怎麼會沒答應?你去問了?”
“問了,男方挺注意隱私的。”
“白晞,你的工作態度如果僅止於此的話,我對你很失望。”蘇汶直截了當地說,“進集團雜誌,想要當首席攝影師不是僅僅憑著裙帶關係就能做到的。”
我被說蒙了,呆了半晌才問:“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圈子裏亂七八糟的事很多,但是你最好和麥臻東溝通好,不要影響到雜誌社正常辦公。”
電話啪地掛了。
我茫然地站著,直到助理尷尬地用嘴型示意:有人去雜誌社鬧了。
又是麥臻東的那個女朋友吧?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邊走,心裏想著,這回真是什麼臉都丟盡了。蘇汶自己摸爬滾打從底層上來,雖然八麵玲瓏,但是最忌諱下屬攀著關係上來——尤其是男女關係。她想必是覺得之前麥臻東推薦我,全是因為這層曖昧的關係。
哪怕我上次拍的照片再完美,印象分也扣得一幹二淨。
我走到那壁石牆下,聽著淙淙水流,有些無奈地蹲下來。
有些人天生就是贏家,自然而然有人幫著鋪路,旁人還都以為那是實力所致;而我呢,倒黴蛋一個,拚了命去做,還是沒人願意點點頭,哪怕稍稍給些認可。
陽光稀薄而溫柔地照著我的全身,像是一條很輕很軟的紗巾,觸在身上癢癢的。我抱著小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卻又克製不住各種念頭紛雜,要是這份工作都失去了,我該怎麼辦?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有人叫我:“白晞。”
我一回頭,沈欽雋站在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安靜地看著我。他換好了全套的黑色西服,包括同色係質地的背心和胸口深紅色的綢巾,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光線仿佛是他天然的柔光燈,愈發顯得身形修長,氣質清貴。
“化完妝了?那我們開始吧。”我連忙站起來,順帶著胡亂揉揉眼睛。
“你在哭?”他遠遠地眯了眯眼睛,輕聲問。
“沒。”我真的沒哭,隻是眼睛有些癢。
他往前跨了一步,卻又站著不動了,“你喜歡麥臻東?”
我撇撇嘴,扯出一個苦笑來,“沒有。”
他又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你們雜誌真想做這個專訪?”
我愣了愣,拚命點頭。
“好。”他竟然幹脆利落地答應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你說。”
“你來給我做。”
“我,我不是文字總監啊。”我結結巴巴地說,“不過你放心,我會找——”
他依舊淡淡地打斷了我,“那算了,我不喜歡找陌生人。”
“我做,我做。”我忙不迭地說。
助理跑過來,提醒說:“秦小姐準備好了。”
剛進屋裏就聽到門口的響動,麥臻東正在和老爺子打招呼,然後抬起眼瞄到我,臉色冷冷的,害得我一句招呼噎在了嗓子眼,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沈欽雋原本走在我身後,此時往前跨了一步,擋住了我的視線,“你怎麼來了?”
“我找你。”麥臻東笑眯眯的,又看了看站在樓梯上的秦眸,“家裏這麼熱鬧啊。”
秦眸眼角彎彎,“請白晞幫忙拍訂婚照呢。”
麥臻東的目光越過了沈欽雋,轉而瞪了我一眼,已經斂去了笑意,然後對沈欽雋說:“我有事找你談。”
他們兩個人不對盤我是知道的,不過現場還有老爺子在,都沒表現出來。沈欽雋轉頭對秦眸說:“你稍微等等。”然後和麥臻東一起去了書房。
準新郎走了,隻剩我和準新娘站著,我無奈,“秦小姐,我們先開始吧?”
其實本可以有更多出色完美的外景地可選,但是最終,他們隻選了家裏——畢竟兩個人共同生活的地方,才是最值得期待的未來。
秦眸坐在沈欽雋的床邊,微勾的眼角,清淺的目光眷戀般掠過他房間的每一處,那種真實的溫暖讓人覺得豔羨,偏偏又那樣遙不可及。
一口氣抓拍了很多張,甚至不用退出去查看,我就知道效果很好。秦眸身上那件Dior當季的新款白色連衣裙仿佛是為她量身定製的第二層肌膚,柔美貼身,甚至蕾絲睫羽處仿佛也暈著別樣的光澤。
萬事俱備,隻差一個男主人。
我看看時間,再拖下去夕陽都快沒了,還得重新布置燈光,於是對化妝師說:“你再給秦小姐補補妝,我去催一下。”
一樓書房的門還緊閉著,我剛剛想要抬手去敲門,忽然聽到裏邊傳來麥臻東慣用的罵人的口頭禪,沈欽雋大約是低低說了句話,麥臻東打斷他,“愛她所以才這麼折磨她?”
然後就安靜下來。
哪怕一直以來都被麥臻東罵慣了,我還是覺得他今天的脾氣實在差到了極點。一般這種時候,我都習慣性地躲開,於是我的手就頓在那裏,心想要不要避避風頭。
沒想到門忽然拉開了。
老麥大步正要邁出來,一看到我傻站著,劈頭就說:“站這裏幹嗎?”
“我找沈先生去拍照。”我小心翼翼地說。
“不拍了。你給我回去。”麥臻東臉色黑得像墨汁一樣,“白晞你他媽傻啊。”
我愣了。
“我讓你回公司裏,這裏別拍了。”他見我不動,語氣更差,“聽不懂人話了?”
“那這裏怎麼辦?”我終於開始冒火,你以為我想拍?我想看他們曬恩愛?可我不拍怎麼回去交代?!
“我來拍。”他忽然轉身,挑釁般望向沈欽雋,“怎麼樣,沈欽雋?”
沈欽雋仿佛並未注意到他的目光,隻是定定看著我,良久,久到我的一顆心怦怦跳得快失控了,他收回目光,“好。”
我勒個去——沒見過這樣搶我飯碗的。下午害我被蘇汶冤枉的賬還沒找麥臻東算,又給我擺這麼一道。我頓時急了,“那你答應的專訪呢?”
沈欽雋從我身邊走過去,安靜地說:“專訪不會賴你。今天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