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不過,要特別強調的是,以上說的,無論是看上去很穩定但隻是穩定很忙的工作節奏、想進步就要更忙的被迫追求、可能很閑但越閑越廢物的喪失自我、與所學專業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失落、從此無法掌控個人去向的主動權遺失、遲早要周旋於人際關係或利益權衡的“站位”旋渦、真想做點事卻發現牽絆太多的身不由己……其實都是單一側麵。

如果要深入、全麵進行分析,這個行業的積弊形成有太多影響因素也有太多表現形式。隻是這當中每一個側麵,都容易消解昔日的憧憬與鬥誌,也消解外界的信心與好感——或許有那麼一天,你也會覺得那點有限的薪水讓生活本身變得何其尷尬,但隻要提起漲薪,瞬間就會成為全社會的眾矢之的。

因為所有那些屬於個體“官員貪腐”和小群體“辦事人員晚娘臉”的惡印象,都被整體的“公務員”行業,一力承擔。

所以,行業性的“破冰期”是遲早都要到來的——遲早,要用一部分人的疼痛為代價,回歸正常化的社會認知與職業秩序。

當然,這段旅途,也絕不是沒有收獲的。

早在本書開篇,我說過,我最寶貴的經曆,都在機關的這八年裏。

八年,漸漸向嚴謹、秩序、邏輯、整飭靠攏,認識了許多並無實權但趣味相投的兄弟姐妹,也有太多動人的細節——手把手教我寫公文的主任、幫我看稿子的對桌姐姐、自己留下加班還要催我趕緊去幼兒園接孩子的領導……人心都是肉長的,其實哪有那麼多的“管理藝術”,尤其是在特別看重人際關係的機關事業單位,還不就憑個將心比心、感同身受?

隻不過,每個人的運氣不同,在工作上的悟性不同,對“學習”與“進步”的定義也不同,所以,總有人會進來,總有人會離開——對於離開的人而言,那些周遭的質疑,那些傳神的附會,那些突然轉變的嘴臉……玻璃城被撞碎時層層玻璃碴子刺破血肉的痛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

現在,你還想進這座“玻璃城”嗎?

有一組挺有趣的對比:2015年11月24日,國家公務員考試共有139.5萬人通過資格審查,近93萬人實際參加考試,超過46萬人棄考;本次考試共提供1.5萬個職位,計劃招錄2.8萬人,但競爭比則降到50∶1,是五年來的最低。《中國新聞周刊》因此撰文——《曾經我們對它趨之若鶩,現在90後對它說:嗬嗬》。

一周後,我在課堂上問大三的孩子們,多少人想要考公務員的,仍然有很多人舉手——“我爸媽讓我考的”、“我爸媽說我必須回老家考試”,這樣的答案在決定考試的人中居於主流。

所以你看,從大數據上來說,我們要向經常被人看不起但實則勇於追求自我的“90後”致敬,但隻要就社會層麵而言整體的商業秩序、產業活力沒有進一步建立和激發,社會保障製度沒有提供更為實惠的關照,教育體係、質量、信心沒有進一步提升……對相當一部分人來說,“穩定”仍然是壓倒一切的需求。

那麼多人,哪怕明知道那裏的幸福感在下降、在消失,仍然還是會臆想著、美化著,奮不顧身地,往玻璃城裏麵擠的。

2012年,當我終於磕磕絆絆地寫完長篇小說《紅領:玻璃城》,曾在扉頁裏留下一句話:有些事,隻有走過,才能懂得。

是啊,其實我說這麼多都是廢話,有些路,走走就懂了。

隻願到那時,你人生的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上。

畢竟,我們總是要吃飽飯,才有力氣追求夢想的。

畢竟,誰不想過舒服日子呢?但,就像“自由”和“紀律”永遠都是連體嬰一樣,“舒服”和“束縛”也從來都是相生相伴:它給你一口安穩茶飯,你就要遵循它的遊戲規則。

花絮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這些年,除了在微博、微信上與讀者交流以外,我還陸續在一些高校做過講座、做過客座,也走過一個又一個城市,於分享會的途中,有幸認識年輕的你。

我們的相逢中總有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便是請你在小紙條上留給我一個問題,即便我無暇當場回複,但總會在微博、博客、專欄文章、電子郵件裏陸續予以回答。

謝謝這本書的編輯,肯留給我寶貴的頁碼,讓我能在這裏,對我念念不忘的幾個問題,公開作答。

也要謝謝提出這些問題的你,謝謝你的信任,謝謝你的坦誠,謝謝我們共同迷惘但仍色彩各異的青春,謝謝我們大家,勇往直前地長大!

——題記

Q:大家都喜歡說“青春是迷惘的”,也看過很多跟青春有關的影片,有的人的青春有李大仁、有徐太宇,有的人的青春有許弋、有林靜,而我的青春,除了學習和高考沒有什麼別的了。感覺自己的青春一點都不狗血,一直在為無數學霸當學渣。我的青春似乎太平淡了,這也算是青春嗎?

小太陽

葉萱:

是啊,這個問題本身果然就很迷惘。可是對如今20歲上下的人們而言,一方麵因為信息的開放而有幸能接觸到越來越大的那個世界,另一方麵因為自己生活圈子的相對固定而對越來越大的世界不辨真假。所以有人憤青,有人抑鬱,有人顧自歡喜,自然也有人迷惘無措。這種迷惘跨越國界、跨越文化背景,幾乎是所有人成長過程中的必然——因為那些屬於“狗血”的部分之所以能搬上銀幕,恰恰由於它們不是“大多數”。

關於故事寫作,很多時候是要依靠對普通生活中的不同趣致元素進行抽離、彙聚、歸納、升華來完成的。簡單說就是,現實生活中的甲失戀了,乙落榜了,丙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丁悄悄把一張小紙條藏在後排男生的書包裏……那麼故事裏就會有這麼一個人,他在高考慘敗的那天還失戀了,眼見著青梅竹馬的姑娘高考後迫不及待去往他鄉,他借酒澆愁酒精中毒被人當成是自殺,好不容易安撫好父母的戰戰兢兢,但若幹年後卻發現,姑娘離開家鄉的原因隻是因為悄悄給他遞過表白的紙條而他沒看到。於是,前麵那段叫“青春”,後麵這段叫“青春電影”。

所以,永遠不要和電影比青春——我們要銘記的,不妨是讀書時課桌上能藏住一個腦袋的書堆、籃球場邊永遠隻能眺望一個男孩子的心動、家長會後的忐忑、一次好成績的歡喜、高考完的如釋重負,甚至同班男生拎著凳子腿打架、隔壁班老師有句好笑的口頭禪……你親身經曆過的,才是最有價值的青春。

多年後,再回頭看時,或許會發現,當年煞有介事感悟的,多是真摯的矯情;那些瑣碎的,才是談資。

Q:大學裏總有人無所事事,有人忙忙碌碌,好像差距並不大,因為我們都挺普通,似乎最後也會殊途同歸。那麼我們現在努力參加活動、學習是不是也挺沒意義的?努力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一位同學

葉萱:

作為一個正常人來說,無論吃的是西式大餐還是學校食堂萬年不變的水煮菜,殊途同歸最後總是要排泄掉的;無論睡在精致的別墅大床上還是狹窄的學生宿舍雙層床上,殊途同歸最後總是要醒的。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吃飯和睡覺呢?為什麼還想要爭取一個更精致的睡眠環境與更美味的餐點呢?其實不過是因為,在享用美食和舒適睡眠的過程中,我們體會到豐富的樂趣。

學生時代其實也是一樣的——不排除總有很多人看上去輕輕鬆鬆、混混日子,後來竟也有了很好的前途。

就生成原因而言,或許有這樣一些可能:對方有先天優勢的家庭背景,大家本就不是同一個起跑線;對方看上去學得輕鬆,但可能是因為學習方法科學,足以節省很多時間;對方看上去資質平平也不刻苦,但畢業後機緣巧合進入一個適合自己的行業又適時把握機會;對方不聰明、不刻苦機會很一般,但在你們失去聯係的那些年他吃過你想不到的苦……你以為和甲乙丙丁的殊途同歸,許多時候可能隻是誤會,因為,你不是他。

但是,你為什麼要是他呢?你為什麼一定要和他過著一樣的生活呢?

“生活”最有趣也最凜冽的一麵,恰恰就在於它的多樣性。而“努力”最有趣也最艱辛的成果就在於,你或許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但你努力過、嚐試過,才在這個過程裏,漸漸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如何抵達。

甚至,就算永遠抵達不了,但越來越豐富的知識與閱曆會告訴你,你已經體會到了大好的時光——最美的風景,都在路上。

Q:在我小的時候,有著許多從心底就反感的事,可是隨著時間流逝,這些事漸漸也出現在我自己身上,比如為了達到目的去欺騙,比如放縱自己的懶惰,比如沉迷於空想等等。每當想去與這樣的現實進行搏鬥的時候,總是被毫無懸念地秒殺。我一點點變成當初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我想不止我一人,肯定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年輕人,到底是我們腐敗,還是歲月無情?

誌遠

葉萱:

在我們小的時候,有許多從心底就反感的事。但後來,我們之所以“變成當初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或許原因也是多種多樣的。其中一種可能性,不是你變壞了,而是當初的你,有認知的局限。

比如,“為達到目的去欺騙”,這個目的是什麼呢?如果是出於對他人善意的保護,那就不能算錯;如果是出於環境所迫,那也隻能算是情非得已;如果是出於功利主動欺騙,其中蘊含太多你自己都唾棄的因素,那麼不妨設想是否有更好的方式解決——在遇到問題時,尋找更圓滿解決方式的過程,往往也是我們提升情商的過程。

對於年輕的你們來說,這當中的一些不美好算不上是罪無可赦,反倒是這當中你們發自內心的內疚、反思、自省,倒是難能可貴的精神。

再如你說的“懶惰”或嚴重拖延症,的確已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困惑——許多人想擺脫這種惰性,卻那麼難以付諸行動。對於這樣的情況,或許可以考慮為自己製定一個時間表,其中包含你的長期、中期、近期規劃,遠則關係到個人追求,近則落實到每日作息。

如果真的介意自己的日益懶惰,那麼不妨讓自己的目標更細致一點。可以在切實可行的基礎上設計一個恰如其分的當日目標,既不要讓自己覺得太難實現,也不要讓自己因為奮鬥的疲憊而越來越想拖延、越來越沉迷空想。比如,你想練筆,你的能力是每天寫500字,那麼製定每周寫1500字的標準就好,剩餘時間讀書、思考,為更好地、沒有太大壓力地寫作打下基礎。

實際上,問題並不在於如何解決拖延,而是在於,你真的為“拖延”感到羞愧嗎?要知道,發自內心的行動,常常已帶有濃重的自律。

所以,無情的不是歲月,而是對自己的潛意識寬容。

(另:這位我認識,這是我學生——我說孩子,“腐敗”這詞兒是這麼用的嗎?)

Q:葉萱老師,對於一些您極力抗拒甚至厭惡,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您通常怎麼應對?

微微安

葉萱:

在這本書中曾經提及“你是誰,你的生命裏還有誰”,說白了,就是身份決定立場。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因為家庭、職業等限製,而不得不常常與現實妥協,做一點不願意做、想要抗拒,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如果無關法紀,隻關乎個人喜好,我會選擇視情況而定——比如無論是在體製內,還是在企業裏,“上級/老板交辦”在許多時候是不以個人興趣為轉移的,這是責任使然,無須過分介懷,隻要你還不想辭職,那麼記住你拿了誰的薪水就要替誰打好這份工,也便罷了;倘若想要抗拒的事情越來越多,而你又擁有選擇的主動權,那麼重新選擇也未嚐不可,畢竟在今天這個社會,誰還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但,問題在於,這種“選擇主動權”是“水往高處流”,還是“五裏一徘徊”?

若是前者,你此前的積累在這時已經給你豐厚回報,它們讓你有膽量、有底氣炒老板的魷魚,用現實告訴他你離開他可以過得更好;若是後者,那可能意味著你還是一個職場新鮮人,你手中並沒有太多能在跳槽同時提升自己的資本,你的離開隻是一時意氣,而“意氣”這東西,這次受委屈你用了、下次受委屈再用一次……你永遠在不同的公司間跳槽,永無積累,更永無真正意義上的“人生主動權”。

所以,回到最初的話題——當你的身份是一個有著核心競爭力的職場人,你的閱曆反倒會讓你變得更慎重,會適度隱忍,會權衡抉擇,會協調爭取改善,也可能在必要時抽身而退;若你不是,那不妨彎下腰,受一點委屈、磨礪一點意誌,隻有這樣,未來的某一天,你才有挺直腰板、表示抗議甚而被聽取意見的機會。

Q:感覺結了婚,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孩子要照顧,朋友聚得越來越少,有時候遇到問題都沒有朋友可以吐槽!覺得女人為了婚姻犧牲太大!沒有了朋友沒有了自我!看個電影吃個飯都要擠時間,就是討厭那種急匆匆的心態!

阿諾姿

葉萱:

是的,相比剛結婚時多了一個人陪我玩的喜悅,當孩子出生後,這個小人兒的加入反倒讓我們的個人時間大大減少。可問題在於,這個小小嬰孩,他從沒哀求你帶他來這個世界。換言之,所有對你時間的占據都不是他的自主選擇,而是你——你選擇了養育一個孩子,你因此享受過童趣歡樂、溫存依戀,那麼你必須承擔與這些溫暖伴生的牽絆,甚至麻煩。簡單說就是,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談什麼“犧牲”?

再者,他能這樣麻煩你幾年呢?那個肉乎乎的小家夥,昨天還黏著你說“媽媽你真漂亮”,一眨眼就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還有他認為最美的那個姑娘。很快,那個調皮的小男孩不允許你再擁抱他,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開始嫌你繞著她轉得好煩……你的時間在逐漸回歸,可你就一點都不懷念曾經為了一個全身心依戀你的孩子而不得不“急匆匆”的時光?

所以,最關鍵的問題並不在於女人在婚姻和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失去多少私人時間,而是在於,當有一天,這些時間被還給你的時候,你是否還有能力找回曾經的朋友、興趣與自我?

如果可以,不妨把這樣的“急匆匆”更加合理地規劃:閨密間的下午茶是要喝的,或許匆促,但隻要感情在維係,待孩子長大去往遠方,朋友間的下午茶時間總會越來越長;電影也是要看的、書也是要讀的、音樂還是要聽的,哪怕時間短,但所有那些對於“美”的感受和傳遞,在你與孩子、你與這個世界之間,潤物細無聲。

許久以後,或許那時你已經在生活中遊刃有餘,你有了大把屬於自己的時間,你們聚在一起喝下午茶,談談文藝、談談購物、談談家長裏短,還有“那個熊孩子也不知道給我個電話,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看看”……

我們就是這樣,在長大的過程中,漸漸發現那些曾經不在乎的事,已經變成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事。

Q:以前的朋友,由於各種原因,聯係可能會減少,就再也回不到當時朋友們在一起的那種感覺。當然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旅途上遇到越來越多的朋友,那麼我們該怎樣對待自己的老朋友呢?如果兩個朋友性格差異太大,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做朋友呀?

曉禾才露尖尖角sunshine

葉萱:

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經曆的變化,我們的朋友圈在不斷重組。

小時候你們拉鉤說要做一輩子好姐妹的那個姑娘,她搬家,你們斷了聯係;讀書時一起傳小紙條、一起折千紙鶴的那個好友,中考後因為讀了不同的高中,再不像以前那麼親密;高中時候每到課間都要一起上廁所的同桌,她和你在不同城市讀大學,專業不同、地域不同,漸漸你最親近的人變成大學裏的室友;隨後大學畢業了,室友回家鄉,你在北上廣,打拚是很辛苦,但因為做的是喜歡的行業,漸漸多了許多談得來的同行摯友;甚至有一天,你驚訝地發現,曾經不太熟悉、不太喜歡的那個人,如今隨著共同語言越來越多,你們彼此已無話不談……

其實這是生活予我們的財富——無論地域改變,還是文化背景出現了落差,再或者是工作行業隔行如隔山,甚至生活節奏、進取心差異等因素影響,都在讓你與舊友越走越遠的同時,也給了你新的天地、新的朋友。沒辦法,“談得來”是至關重要的審美標準,哪怕有人情商特別高、麵麵俱到,他(她)也一定在不需要應酬他人的時候,有自己的結交喜好。

所以,不要苛求自己吧——如果兩個人的話題、見識、認知、三觀都已經漸行漸遠,你還執意要靠近,對方也會覺得辛苦。但若是特別在意的朋友,維持一個禮貌卻不生疏的見麵頻率,說說對方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雖然有些可能令你味同嚼蠟,但既然是很在乎的人與並不是很頻繁的會麵,想必也不會覺得太委屈自己。

至於後麵那個問題,關鍵不在“兩個人之間的巨大差異”,而在於你對“朋友”的定義——客氣的社交圈子裏,做朋友不是很難,最難的,是共同成長的舊友、相知甚深的好友,以及彼此懂得的摯友。

Q:萱姐,你聽過《步步驚心》裏若曦的一句台詞嗎?大致意思是,糖葫蘆就像之前的戀人,可能會因為年輕時的衝動而分開,隨著年齡的增長,遇到了現在的雪梨糕。雖然雪梨糕天天在你身邊,你唾手可得,可是你還是想去嚐嚐糖葫蘆,因為,多年前你吃了一串糖葫蘆,忘不了那種味道。有時候我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想知道,如果和以前的男朋友沒有分手,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而就像若曦說的那樣,我離不開現在的“雪梨糕”,這樣的情況,如何讓自己安靜下來?

夢中流年LOVE

葉萱:

知道糖葫蘆有保鮮條件吧?放在外麵會融化,放在冰箱裏,冰糖就不脆了。總之就是過了那陣子,糖葫蘆就不是曾經那個好吃的糖葫蘆了。愛情也一樣,曾經那份愛情如果真的樣樣好,當初就不會分手。而分手了,美好的不過是那份求而不得的記憶。

所以,就算現在把那份愛找回來,糖葫蘆也沒法吃了——因為過了保鮮期,早就不是曾經的味道了。這個保鮮期,是愛情的,也是青春的。

Q:從現在的戀愛,如何能夠有勇氣走到婚姻?因為並不知道未來一輩子的相處裏,他是否會變心,是否值得你把所有都奉獻給他,因為未來是未知的。

無名

葉萱:

第一,如果你足夠愛一個人,應該想的是“如何能夠有勇氣離開他”,因為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盼的不過就是一個日日相伴,而婚姻,就是對這份陪伴最好的尊重;第二,恐婚的,基本都是權衡太多的,事實上天下本就沒有完美的另一半,所以你克服自己的恐懼心理就好,而不是要克服對方的未知;第三,你並不知道他未來是否會變心,就像你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會變心一樣;第四,兩個人在一起,是互相支持、關照、溫暖,雖不乏摩擦,但遠談不上誰“奉獻”給誰——因為說自己為對方“奉獻”的人,一般都是在精神上居高臨下、在站位上自貶身價、在氣場上虛張聲勢……你從不覺得彼此是平等的,又怎敢要求以平等為基礎的婚姻給你一場瑣碎簡單的幸福?

Q:快近30歲的年紀,一直沒有遇到合意的人,家裏催得緊,我又不想勉強自己,怎麼辦?我是繼續自我還是順從家裏的意思?

lu--萍

葉萱:

第一,每個人的樹林裏都有兩條路——選擇繼續等待屬於自己的緣分,就要承擔等到老可能也等不到的風險;順從家裏的意思隨便找個差不多的人結婚,就要承擔生活味同嚼蠟甚至將來萬一遇見真愛就當即挑戰婚姻的風險……所以,要三思自己能承擔哪種風險?第二,一旦選擇了,就務必堅定,不要彷徨猶豫,不要覺得不甘心,因為如果你走上另一條路,可能還不如現在呢?第三,兩個人有兩個人的幸福,一個人同樣有一個人的精彩。

Q:葉老師,我真心覺得閨蜜配她男友可惜了,可她樂意,也許真合適吧?但是我依然會開玩笑地她分手,我是不是很討厭?

無名

葉萱:

當年我的死黨和男閨蜜也是這麼說我的——事實證明,我們後來確實分手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這能說明那個男孩子不好或者我倆誰配誰可惜了嗎?似乎也不是。而是正相反,時至今日,客觀來講,我覺得對方還是很勤奮也很優秀的。但,別人能看見的三觀差異、旁觀者能預見的生活考驗,戀愛中的人們看不到,也不願去設想。就像我前文《讓我們一起,做個有底氣的“窮人”》中提到的女友,戀愛的“暈輪效應”是可以讓人一葉障目的。

所以,未必是你討厭,反倒說明你很關心自己的閨蜜,你在乎,便忍不住為她的幸福操心。

但,適度建議後,若這道光環仍籠罩在戀愛中的人們頭上、心上,那就不妨把做出最終判斷的機會交給時間吧——如果他們一路磕磕絆絆,在周圍人群不看好的目光中戰勝無數考驗最終走到一起,那是他們的幸運,足以證明他們為了彼此而不斷走向一個更好的自己,是值得尊敬與被祝福的,也一定是你作為朋友所樂於見到的;如果他們終究還是因為你說的這種個人落差不得不走向分手,那麼承擔責難的,可以是世俗的眼光、是個人的不成熟,而不該是你們之間的友情。

人與人之間真心相待不易,若關愛,當更慎重啊!

後.記

有些事,走著走著就懂了

這是一本寫了許久的隨筆集。

作為一個顯然更熱愛寫長篇小說的作者,我一直覺得隨筆這種非虛構類文體充滿了不安全感——總有一些觀點與認知是你無法通過虛構故事裏的主人公之口加以表達的,所以,白紙黑字間,你敢於暴露的,是你自己。

但,總有那麼一些機緣巧合,促成了這本書的誕生,以及,你我在此地的相逢。

一是時間。

那年,女兒出生,《紙婚》熱銷。又過兩年,兒子出生,《紅領:玻璃城》付梓。此後四年,作為一個既要奔波職場、又要照顧兒女的作者,我再也沒有大量連貫的時間能用來構思和書寫一部幾十萬字的故事。可是,對於一個已經將寫作欲融入骨血的作者而言,封筆是莫大的酷刑。是以,我開始答應一些雜誌的邀約,就某些話題書寫隨筆文章,篇幅不長,卻更加直抒胸臆。

到這時,我想我終於明白:都說現代人熱愛碎片化閱讀?那是因為蠅營狗苟中,屬於我們的時間,多是碎片。

所以,碎片化寫作與碎片化閱讀或許亦有功勞,因為那是我們對日益加快的生活節奏的妥協。甚至,碎片化寫作與碎片化閱讀還有它的動人之處——當時間已經被生活打散,你我卻從未放棄對知識與思考的渴求。

我們要為這個“見縫插針”的自己點讚。

二是糾誤。

這幾年,因為隨筆的產出率也並不是很高,倒是多了很多機會來字斟句酌。於是不可避免地發現多年前寫在博客裏、微博上的幾篇文章,因曾經的見識淺薄而存在幾處謬誤。而偏偏,這些文章中的大部分,還曾被各式各樣的報紙雜誌、微博大V、微信公號轉載,而今想來,頗覺汗顏。

而另一部分文章,雖然目前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在公開轉載時,多會被換上一個或犀利、或尖刻、或暖萌、或雞湯……總之就是特別吸引眼球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我”的標題。

出於一個文字強迫症患者的自覺,我重寫了存有謬誤的文章,並把那些經過層層傳遞獲得不少擁躉但卻改了麵目的文章也聚集在一起,通過這本小書,回歸它們的最初。

最初,它們沒有絢麗的標題、花哨的編輯,它們呈現的方式就是這麼簡單質樸。

返璞歸真。

三是梳理。

這本書完全誕生於我離開政府機關後——兩年時間,這麼薄薄一本,如果按照暢銷書作家的常見速度來衡量,顯然我是不夠格的。中途也不是沒有人問:“去高校後時間寬鬆點了吧?那出新書了沒?”我屢屢訕笑:“沒出新書,但我利用多出來的時間看了很多書。”

這是實話。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由於工作的忙碌、家事的煩瑣,都讓我有一種就知識儲備而言“隻出不進”的空虛感與恐懼感。所以當我開始擁有一部分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後,最先做的,就是用近乎如饑似渴的態度閱讀、學習,並在這個過程中生成了越來越多的思考與反省。

也漸漸發現“隨筆”這種體裁的妙處——《辭海》說,隨筆是“隨手筆錄,意味雋永,形式多樣,短小活潑”。我想,它的“隨手筆錄”恰是可以用來梳理自己在學習過程中所產生的恍悟、感受,甚至邏輯延伸。畢竟,長篇小說裏是不能絮絮叨叨談觀點的,但隨筆可以。

這就好比真正潛心做學問的人不需要強迫也自然會投注時間在撰寫研究類文章上——我們總需要一種方式,用以摸清那些靈光乍現的、散亂活潑的思想珠子背後,所有的來龍去脈。

我們需要這樣一種方式,令自己明白自己。

四是回溯。

這是我第一次,用一本書的長度,直麵自己曾經的莽撞或怯懦、自私或矯情,以及吝嗇、粗心、沒擔當……

這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你呢?

有沒有那樣的一些時刻,一旦想起,如鯁在喉?

有沒有那樣的一些人,你又愛又恨,又難忘又感激?

有沒有那樣的一些地方,曾標誌你的不美好,卻成就你今天的越來越好?

……

這是我們共同的回憶,因為作為一個普通人,你和我,從來就沒有太大的不同。

我們都曾對“我是為了你好”或“等你長大就懂了”這類托詞不屑一顧,但終有一天,我們開始對別人說同樣的話。

我們都是要吃過虧、摔過跤之後,才忍不住感慨:原來,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比如,20歲的時候,都曾經茫然:我喜歡什麼,我要做什麼?還有,晚餐去食堂吃點什麼?

二十三四歲的時候,都既沒有錢,也沒有時間,隻有職場新鮮人陀螺一樣的猶疑:我讀了十幾年書,就為了守著影印機做“影帝”“影後”?

二十五六歲的時候,甚至更大一點,開始為了婚戀糾結:該聽從自己的感覺還是父母的勸誡?該選一個愛我的還是我愛的?以及,真煩相親啊!

二十八九歲的時候,或養兒育女,或職業瓶頸,好像總有點什麼,在激起生活的波瀾,在推動我們向前。

及至三十而立,恍惚間,怔忪:我“立”什麼了?

或許,連你自己都沒發覺,你“立”住的,都在內心深處。

那些日複一日的平淡背後所蘊含著的穩紮穩打,那些少年意氣的情緒背後漸漸滋長的反思自省,那些迎來送往的喧囂背後越發寬和的待人接物……

我們是在走著、走著的過程中,漸漸找到自己。

也找到生活的立場,與這世界的真相。

有些事,走著,走著,就懂了。

2016年4月5日葉萱於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