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的。"小島一擺手,滿意地站了起來。看著這兩個人,他在一瞬間感到了自己擁有巨大的力量和絕對權威。
"你們兩個的,要精誠團結的、效忠大日本皇軍的,我的不會虧待你們的,開路,我們喝酒的幹活。"小島說完,邁著大步率先走出門去。小島感覺到自己大踏步走路時,橐橐靴聲中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顫抖,這種地動山搖的感覺讓人愜意。
日本人在"桃園酒家"開張的第二天就出現,而且來的還是小島,這是莊繼宗、李占魁、張勝三人沒有想到的。
三人事先是有分工的,張勝以前經常到口外跑買賣,來往打點經營練就了一身隨機應變、揣摩應付的功夫,不論跟啥人交往,往往三言兩語之間就能和對方熟絡得如多年朋友,加上又是王金龍的表弟,因此,酒店掌櫃的這個角色非張勝莫屬。
李占魁小時曾跟著在承德最大的飯莊"隆盛酒家"當大爐頭(廚師長)的舅舅學過幾年紅案,有一手醬、鹵、蒸、煮的好活兒,對北派的菜係有相當的造詣,所以,本店爐頭自然是占魁的了。
而繼宗隻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就隻能在後堂做剁頭剝皮、剔骨抽筋的活計,閑了在廚房給李占魁打打下手。他們還另外雇了兩個夥計,都是本鎮人。跑堂的叫薑庭秀,五十來歲,是以前榮茂齋的堂倌,他是王金龍介紹來的,人很活泛。另外一個是站櫃台兼賬房先生,叫呂青田,近六十歲,打得一手好算盤,不愛說話,整天沉默寡言。
小島一行還在門外,張寧就扯著嗓子喊開了:"張老板,你的麵子大大的,你看我把誰給你請來了?"說著一弓腰伸手掀門簾請小島先進。
堂倌肥肥地唱了一聲喏,麻利地垂手打千請安。
"大駕光臨,真是三生有幸啊!"張勝已經轉出櫃台,矬著身子迎上前來抱拳行禮,一臉的巴結相。
小島仰著頭,一臉的傲慢。"這是大日本皇軍駐柳林鎮最高長官,小島大太君閣下。"張寧忙不迭地介紹道。"久仰、久仰,大太君威名,小的如雷貫耳。""聽說你們剛開張,太君來視察視察。"劉大牙不甘落後急忙補充。一看劉大牙的二鬼子打扮,再加上他那一對大暴牙,張勝立馬猜出他是誰了:好狗日的,終於露麵了,慢慢來,看爺爺怎麼收拾你這個王八蛋。
"大太君軍務繁忙,是我們請都請不來的,今日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啊,請請請,請到雅間裏坐。"張勝說完一弓腰一伸手,請小島先行。"三位貴客雅間裏請--"堂倌亮了一嗓子,顛起小碎步掀簾、開門、讓座。日本軍隊等級森嚴,作為中下級軍官,小島平日除了在自己手下麵前有點尊嚴,見到的多是上司的斥責與喝罵,動輒還要挨耳光,眼前這幾個人屁顛屁顛地巴結逢迎,把長期心情很壞的小島拍得心花怒放,渾身舒坦。
待三人坐定,張勝一躬腰開口:"今日大太君光臨,小店榮幸之至,所有開銷都算在本店賬上,算我們孝敬大太君的一點心意,今天我們不做別人的生意,專門伺候大太君。"說完轉身吩咐堂倌:"薑師傅,去站在門口,有客人來就說本店今日有貴客,恕不接待。"
其實,前堂的動靜繼宗和占魁早聽到了,繼宗當時操起刀就要衝出去,被占魁死死拉住。二人正拉扯間,正趕上張勝進來,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他看著繼宗細聲說道:"兄弟,今日情形,絕對不宜動手,你想,小島幾人今天肯定是招搖而來,動靜挺大,我們如果現在就動手做了他們,立刻就會露餡的,那我們原來合計好的計劃不就泡湯了?我們要的是不動聲色、悄悄地、慢慢地把這些王八蛋操的柳林鎮據點的日本人一個一個全他媽給宰了,所以要壓住火氣。兄弟你思量思量,看是不是哥哥說的這個理兒?"三人中張勝年歲最大繼宗最小,張勝的話說得入情入理。繼宗點點頭,長吸了一口氣,沒言語。菜多是半成品,所以不一會兒就齊了。不過在上菜前,三人給每盤菜裏又加了不少佐料,又吐痰又捏鼻涕,然後胡亂攪巴攪巴,占魁還要掏出家夥往裏撒尿,硬讓張勝攔住了才算作罷。
醬牛肚、紅油耳絲、芥末驢蹄筋、涼拌三鮮、口蘑燉山雞、扒羊尾、幹燒鯉魚、滑溜裏脊,一道道菜如流水般端將上去。
待斟滿酒,張勝舉杯敬小島三人一人一杯,然後躬身退出。臨出門前,他特意看了一眼劉大牙,心想:吃吧喝吧,反正都是你和你爹那個老王八蛋孝敬的。
偌大的酒家隻供小島一人享用,菜色香味美,酒醇香清冽;加上兩個叭兒狗左一聲右一句"親爹""幹老子"地巴結著,左一杯右一盞地敬著酒,小島這個日本鹿兒島漁夫的兒子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不得誌,沉浸在眼前的心滿意足當中。